“阅读”这个词是自带光环的,比如,读书人都认同“开卷有益”。当然,同样有名的一句话是阿根廷作家博尔赫斯所说:“天堂应该是图书馆的模样。”
我作为“第一读者”时,更偏爱阅读文学类图书。所谓“第一读者”,是人们对编辑的美称,即最早接触和阅读作品的人。
不妨分享几个小故事。
君子之风刘雪庵
2023年4月15日晚7时,重庆铜梁区体育馆,首届刘雪庵音乐节开幕式暨刘雪庵经典作品交响音乐会盛大开启。歌唱家们逐一唱响《长城谣》《红豆词》《何日君再来》《踏雪寻梅》等刘雪庵的代表作。
我在音乐会现场,因为一本书,心绪难平。2013年初,我阅读到一本名为《何日君再来——刘雪庵传》的书稿。作者我并不熟悉。书稿在案头摆放了几天。某日,我随手翻看起来,竟被刘雪庵的身世深深打动,作家李明忠关于作品的巧妙构思、关于刘雪庵的叙事与表达,一下子拉近了他们与我这个“第一读者”的感情,我被刘雪庵音乐作品电光石火般的光芒所击中。
记得我那天读书稿至深夜才离开办公室回家,一路上都有星光映照——那就是耳边回响的刘雪庵作品的歌声与旋律。
尔后,我们编辑团队自发地为这本书的尽快出版加倍忙碌。我们甚至非常愧疚,为什么之前对刘雪庵知之甚少?为什么还有那么多人对《何日君再来》这首歌抱有偏见?
大家都知道郭沫若的话剧《屈原》在20世纪40年代成为重庆的“戏剧神话”,可是有多少人知道话剧《屈原》的曲作者是刘雪庵?刘雪庵这位重庆铜梁籍音乐大师,以君子之风才子之气创作了灿若星辰的音乐作品,其中被誉为百年华人音乐经典的作品为数众多,且在世界各地传唱。
编稿过程中,我们得到许多人的帮助,如书稿中拟用的一张郭沫若与刘雪庵两家人上世纪40年代于重庆张家花园的合影,须得到郭沫若家人肖像使用授权。我辗转找到郭先生女儿郭平英女士,平英姐不仅慨然应允,还从她家相册中找到图像十分清晰的同版照片扫描发给我(书稿中原照片有损)。
类似的例子很多。2014年2月,图书《何日君再来——刘雪庵传》正式出版。因为这个缘由,我与刘雪庵亲属和作家李明忠老师,有了很日常的交流和真诚的友谊。
认知地图被重组
很幸运担任《大足石刻全集》(11卷19册)中1卷2册的“第一读者”。我曾多次拜谒大足石刻,犹忆起第一次参观大足北山的情景,不啻一次审美洗礼。
那么多优美的观音造像,诗意而轻盈,让人欣喜。除了观音系列造像外,千手观音则以其独特而宏大造型令人铭心镂骨。
作为世界文化遗产的大足石刻,不仅雕刻技艺精湛,文化内涵也丰厚多彩,佛教、道教、儒教题材自成一体,更多造像还表达了日常烟火,与今人尤为亲近。
不期而遇的是,在对书稿的阅读编辑中,这些造像和场景自由地出入于我眼前,仿佛为我展示千百年来山崖上的宗教仪式、匠心独运与凿琢之声,为我镌刻下某些历史的、未来的、社会的、审美的记忆与智慧。
我知道,它们有效地重组了我的认知地图。阅读中的琐碎和编辑中所有的日常,又变得深邃起来。从理论上讲,因日晒雨淋、风蚀碱化,石刻的损毁是一种必然趋势,现在所做的科考、数字成像和图书编纂等保护工作只是在延缓这种趋势而已,但这些工作不是同样有着文明的意义和价值吗!
女性作家的精神气质
虽然阅读重庆女性作家的作品并不多,但精神对话从不设防。
阅读《催眠师甄妮》(冉冉著)、《山河爽朗》(吴景娅著)时,能清晰地看到作者优雅步态中的昂扬气质。我读出《催眠师甄妮》中的人物,在与世界、与自己和解却又不甘于和解时的倔强:自愈和健康的主动权,不仅自己要牢牢把握,也要让更多的人学会把握。《山河爽朗》优美娴静地直抒胸臆,深刻地反思某些城市病,多层次的审美批判还包括不吝解剖自己,保持了一个作家关于人与城、关于山川自然与人文万象的深度思考。《重庆传》作者中众多女性作家,表达独特、笔力洒脱。
每每阅读到她们私人叙事中的或豪迈或坚韧或俏皮,我便会对着书籍会心一笑或放声大笑。她们与重庆这座城,有着相似的气质,那就是既优雅又豪爽,既柔情似水又刚毅果决!
当下,阅读形态早已从简牍、帛书演变为纸质图书和电子屏幕,但阅读提升认知、训练思维、隔空交流的功能却未曾有变。
感恩阅读中我感应与触摸到的光芒,它们或许并不耀眼,但总是很深邃。
(作者系重庆出版社编审,全国新闻出版行业领军人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