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冬天

　　随着最后那片枯黑的叶

　　从今年的额头哐啷一声掉下来

　　渐渐缩水的天空

　　像奶奶伸出的一只手掌

　　山峦蹲下，河流侧身挤进指缝间

　　城市猫在掌心

　　小巷幽深，链接家门前

　　光秃秃的树和雪地

　　捅开世间尘封的往事

　　储蓄心底的太阳

　　从纷纷扬扬的雪天

　　筛下一吨重的温暖和光芒

　　麻雀叽叽喳喳囫囵半块的叫声

　　塞进冻红的耳朵和裤袋底

　　饶恕并恋上一个冬天

　　将没过完的日子和剩下的梦

　　全部抱走

　　2 大雪

　　前天的风还睡在林间

　　昨夜的雨还迷失在天上

　　从不迟到的小寒大寒

　　不由分说，迎面闯进今晨体内

　　肆意渲染冰冷陈旧的思想和主张

　　在无法顾及的边地

　　在想象填不满的沟壑

　　顿时纷份扬扬飘落下来

　　铺天盖地的白

　　阻断百花在世间的记忆和面目

　　寒白凝固的蜡光

　　油漆着感冒发烧咳嗽的大地

　　将被欲望煮沸的天空

　　暂时冰冻起来

　　扼制一些不可预知的兆头

　　提前裂变冒泡泡

　　3 梅

　　霜降之后的日子

　　原野闪开身

　　小雪大雪操着正步来

　　江河往前跌了

　　山峦睡了

　　曾经喧哗的大地不说话了

　　纷争不息的万物枯萎躲藏起来

　　天空蹲下来

　　听蜡梅在小园的墙脚

　　独自燃着一盏盏灯火

　　悄然暖了

　　冬天冻红的耳朵和鼻子

　　4 大雪

　　随着窗外一声没名没姓的喊叫

　　时空白了

　　谎言

　　纷纷扬扬，从天而降

　　活着的感觉，从头坍塌脚底

　　门窗封起来

　　心堵起来

　　万物遁入空门

　　麻雀及其叫声，突然消失

　　茫茫雪中惶恐不安的人

　　躲猫猫的心，无处栖身

　　唯有低头闭目

　　慌乱中用力想着什么

　　紧紧握着笛卡尔的手

　　念叨“我思故我在”

　　以此活下来

　　这场不期而遇的埋没中

　　被冰冻起来的事物，蒙着脸

　　将所有的伤痛和死亡折叠起来

　　藏书一一样暂且锁起来

　　等我把春天喊回来

　　摇响算盘

　　被清算出来的雪

　　抖手抖脚，一笔勾销的感觉

　　生命和花果，松开笛卡尔的手

　　从幕后披红挂彩出来

　　乘坐一阵阵大风的船头

　　浩浩荡荡，敲锣打鼓

　　“我在故我思”潮水般涌回天地间

　　5 回家过年不缺席

　　腊月年关，喧嚣沸腾的都市

　　突生些空旷与荒芜

　　剃光头的街头

　　谁的脑门皱成一封回家的书信

　　如期而至的

　　还有无法躲过的诺言

　　藏在匆匆脚步中的梦呓

　　行囊空空装着的脑袋

　　从昨夜明天滚出来的大石头

　　迎面砸倒自己

　　砸向飞速而来的高铁

　　无法描述的局面

　　沿訇然而去的轨道，铺展开来

　　系在腰间的那条麻布口袋

　　满面蒙尘身体的味道

　　装着田野芬芳的记忆

　　家家户户屋檐下

　　大红的春联

　　噼里啪啦响起的爆竹

　　让你瞬间忘了

　　在外捉襟见肘的脸面

　　无处栖身的寒风

　　无心过年的冰雪

　　高悬站台上紧发条的大挂钟

　　在所有外出人的心底

　　嘀嗒嘀嗒敲打起来

　　凑足路费，坐上高铁

　　不等天亮，就到云和月下的家乡

　　晨曦中曾耕种过的土地

　　村口那棵拴牛的老梨树

　　房前那树腮红的梅

　　踏进家门喊一声“妈——”

　　端起一碗酒来

　　(作者系《曲靖日报》编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