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月的一天上午,太阳明晃晃的,晒得人有些睁不开眼睛。两江大道龙脑山公交站附近,重庆龙兴足球场项目工地已是一派热火朝天的场景。
湛蓝的天空下,一座巨大的银白色椭圆足球场已初步成形。它的周围,几台数十米高的履带吊来回摆动,运送着建筑材料;远远望去,半空中的外幕墙顶上,还有高空作业工人忙碌的身影……新闻里说,这座可供6万人同时观赛的重庆最大的专业足球场,将在2023年亚洲杯期间正式亮相。
工地门口,一位身材高大的汉子笑着向我挥手。面庞饱满、笑容朴实、举止沉稳,他是中建八局西南公司重庆龙兴足球场项目经理胡青云,也是我此行想要造访的人。
我们穿过便道去活动板房搭建的办公区。一墙之隔,就是施工区了,那里背景宏大高远,建设中的场馆衬着蓝天,美得震撼而富有现代感。
“我们正在做外幕墙施工,就是给足球场‘穿外衣’。再过几天这道工序就能结束,距离交付又近了一步。”他的话不多。简单几句,透着自信和欢喜。
龙兴足球场是胡青云履新项目经理后的处女作。2020年4月,项目团队成立,不满37岁的他在中建八局西南公司工程部业务经理的任上接到调令,第一次来重庆,成了团队的“总指挥”。
“最多的时候,这个工地同时有近两千名建设者,现在进入后期,每天也有900多人。”工作头绪多,但他从未胆怯过。“八局有‘传帮带’的传统,大家都是这样成长起来的。我自己也如此,10年前刚到八局时,干的是最基础的测量员,一点一点进步,奋斗到今天。”
手上的那道旧疤,正是胡青云奋斗之路的见证。
“您在电话里说要写我的手,我寻思这有什么写头呢?想来想去,这道伤疤可能还有些故事,它是我跟着师傅干测量放线的时候留下的,十几年了,姑且说给您听听吧。”他忽然变得腼腆,笑得有些赧然。
我们在他的办公室相对而坐,他伸出双手给我看。这是一双厚实的大手,看不出太多的沧桑,但在左手小拇指靠近手掌的侧端,一道纽扣大小的疤痕却十分明显,它与周围皮肤的色差似乎很难抹去,尽管已经愈合多年。
伤疤的故事要说回更早的时候。
那时,胡青云还没进入中建八局。他从武汉大学土木工程系毕业不久,在广东一家地产公司做事,“那之前我在工地有份闲职,薪水不错,但我想学真本事,于是辞职后以实习身份进了新公司,遇到了领我入行的师傅。”
师傅是四川南充人,木工出身,“他教我的东西,就是工地上的测量放线。这项工作很基础,却很关键。我们需要在混凝土浇筑终凝前、架子工运送材料进场前抓紧完成。而这段时间,有时候是凌晨两点到早上六点。”
胡青云记得,那年冬天他基本没睡过好觉,“凌晨两点,是一定会被师傅拖着上工地的。没睡够咋办?咬牙坚持吧。只有我们提前把地上的墨线位置弹好,后续工序才能推进,日复一日,都是如此。节奏快,强度大,也枯燥,但又丝毫不能懈怠。”
放线时,测量员的手会长时间跟粗砺的混凝土摩擦。“有一次,不知道怎么搞的,右手就擦破了,任务紧迫,管不了的,找个手帕包住,继续蹭着地上的一滩滩泥水赶工。几天后,伤口感染,竟烂了个大窟窿。这时师傅也急了,赶紧找人换下我,催我就医。医生用双氧水为我清洗烂肉时鲜血直流,哎!那时人年轻,也不在乎。休息了二十来天,总算痊愈。”
为什么会这么拼?胡青云看了看那道疤,想了想,说:“一方面是尊师重道,跟着师傅我想让自己做到最好;另一方面也是工作态度,我觉得那时就像前线战士,自我要求就是轻伤不能下火线。哈哈,伤疤,也是男子汉的勋章嘛!”
胡青云说,起初他对被师傅三更半夜叫醒上工地还有些抱怨,有一件小事让他忽然成熟了,“有一天上班师傅给我带了早餐,是师娘在家做的馒头豆浆。我很不好意思,他教我技术,还给我带饭!我一下就惭愧了,从此我定了闹钟自己起床,再也不用师傅半夜来喊了。”
“师傅教我技术,更教我思考。他文化程度不高,没学过三角函数,完全靠自学钻研,他能比我还快地用三角函数倒推角度。他让我看到,这个世上可能真的没有什么绝对的困难,关键在于你愿不愿意去思考、钻研。比如建筑项目管理,并不是完全冷冰冰的钢筋混凝土的事,更多的是一种态度:你看到了什么?思考了什么?做了什么?”
2010年,胡青云离开广东,进入中建八局西南公司北京分公司,从基层一名主管工长兼测量工程师做起,凭着刻苦较真的劲儿,他很快得到提升。2013年9月担任中国移动项目施工技术主管,既协调现场生产,又开展技术工作,该项目最终斩获“鲁班奖”。如今,他作为龙兴足球场项目经理,独立带队施工建造大型项目,又开始了新的一段奋斗征程。
“从当年跟师傅干,到进入八局打拼,每个人生阶段,我都很幸运,身边不断有人推你、拉你、帮你。现在我自己也当师傅了,每年都会带一两个应届毕业生。他们总让我想起多年前的自己。”胡青云说,“社会上有种‘躺平’的声音,但我这些90后、00后的徒弟,都很有吃苦精神。一代人有一代人的使命,中建八局西南公司‘拓新、笃行、卓越、共赢’的理念一直在激励着我们前行。我总是告诉他们,在我们建筑行业,平凡人也是英雄,不要浮躁,一步步地踏实走好,你的未来就会成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