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过操场时，我看到几个“神色可疑”的学生聚集在办公室门口。我快步走过去，用手语劝说他们：“快回教室，要上课了。”

　　等我吃完早餐回来，发现办公室绿色的铁门上，已经被一段稚气的文字占领：“老师们，节日快乐！您们辛苦了，谢谢您们！”放眼望去，每个办公室的门上，都留下了粉笔写下的祝福。定是刚才那群听障学生的“杰作”，我的心里有一股暖流涌过。

　　跨进教室，孩子们见到我，都兴奋地围了过来。琪琪热情地和我打招呼：“李老师好！”蕊蕊穿着粉色公主裙，迫不及待挤到我面前，含糊不清地嘟囔：“老……师……好！”我顺势矫正她的发音，重复了七八次，她才说清楚。“蕊蕊说得很棒！”“琪琪真有礼貌！”孩子们听了表扬，脸上挂着露珠般晶莹的笑容。

　　因为年龄小，启智一年级的孩子们上课常常哭着找妈妈，大声尖叫，甚至冲出教室。开学第一周，我忙着安抚哭闹的孩子，教他们使用礼貌用语。

　　上完第一节课回到办公室，发现桌上多了一个苹果。环视一周，只见每张桌上都放着一个。正疑惑时，一个男孩走了进来。瘦小的身子，大大的脑袋，是已经毕业的轻度智障学生小波。

　　“老师，我找了份手机贴膜的工作。今天是教师节，祝您节日快乐！”小波一遍遍说着祝福和感谢的话。苹果虽小，但是红彤彤的，像一盏红灯笼，把我的心照得异常明亮。

　　打开手机，发现已经躺了数条祝福信息。第一条来自小成的母亲。记得和小成第一次见面，是在幼儿园的一间办公室里。5岁的他，面对融合教育课题组的老师们，显得很局促。他低着头，不停玩手指，自言自语。

　　为了消除他对陌生人的抵触情绪，周末我陪他去看喷泉、跳蹦床，包容他奇怪的自言自语，在他进步时高声鼓励他……就这样持续努力了一个月，当我在幼儿园门口，蹲下来和他打招呼时，他突然在我脸上亲了一下，然后笑眯眯地跑开了。那一刻，我心里有说不出的开心。后来，他去了其他学校，还会经常念叨：“要给李老师打电话。”

　　“姐姐，节日快乐！”“妹妹”的信息，将我的记忆拽回到10多年前。那时，只有6岁的她，被妈妈送到学校新办的语训班，每天带着助听器，跟着我夸张的口型学说话。经过几百次练习，她终于叫出了第一声“老师”，惹得我的眼泪滚了下来。慢慢地，她会说一些常用的词语，能看懂简单的句子，学校举办的活动，也有了她活泼的身影。她升入高年级后，我没再给她上课，却仍然关心她的学习和生活，她也改口叫我“姐姐”。

　　一次，和同事在办公室闲聊，“妹妹”走了进来。14岁的她，已经长成了一个大姑娘。我笑着问她：“你还记得刚到学校时，每天哭着找妈妈吗？”她一脸严肃地“告诉”我：“记得，我大哭大闹，你抱着我，像妈妈一样。”说完，她弯动大拇指，朝我做了一个谢谢的手势。那一刻，我觉得所有的辛苦，都值得。

　　最后一条祝福信息，来自小丽。小丽因为一场手术伤到神经，腿部开始萎缩，腿骨移了位，双脚长得像马蹄一样，经常发炎疼痛。因为身体残障和家庭贫困，她10多岁才到特殊学校上学。懂事的她，一边读书，一边盼望着能找份兼职，帮父母分担一点生活的重担。利用她和同学们的手工特长，我和同事帮助他们开了淘宝店。后来，凭借加工网店订单打下的手工基础，小丽顺利找到了一份喜欢的工作。

　　一个4岁的脑瘫孩子，每次看见我，总是一边喊老师，一边歪歪斜斜地跑过来，爬到我腿上坐好，抱着我亲了又亲；另外一个脑瘫孩子，每天和我打招呼的方式，是拉过我的手臂狠狠亲一口；我感冒咳嗽的时候，智障学生小玲将装了水的杯子，递到我面前；小宇喜欢拉过我的手臂，笑眯眯地把头靠在上面撒娇……

　　和残障孩子相伴22年，收到的祝福和感动还有很多。那些温暖的瞬间，让我懂得了作为一名特殊教育老师的幸福和价值。再过几天又到今年的教师节了，虽然我的教师节没有鲜花和精美的礼物，但孩子们脸上绽放的笑容，前行路上积攒的点滴进步，就是上天馈赠给我的最珍贵的礼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