尊敬的查尔斯·狄更斯先生:
在某个阳光热烈的正午、苦闷重重的晚上,我读完了你的《双城记》,久久不能平静。“那是最美好的时代,那是最糟糕的时代,我们面前无所不有,我们面前一无所有。”请允许我如此赞美你——这位维多利亚时期最敏锐的社会观察家,早已在伦敦漫出的浓雾中看见现代文明遇到的种种困境,看到无措失意的人们,你的文字,给予我深深的慰藉与严肃的思考,在巴士底狱攻陷的声声号角中,你用蘸满人道主义的墨笔,书写出了超越时空的爱恨寓言。
你以法国大革命前后伦敦和巴黎几个小人物的曲折命运,勾勒出一个时代清晰的轮廓,表面讲述的是两个城市的命运纠葛,而我看到的是国家民族、阶级立场、群体个人之间的爱恨哲学中的人性光辉,狄更斯先生,请允许一位来自21世纪的读者,写这封信,与你探讨这部不朽作品中如此打动人心的秘密。
在那个封建的年代,爱是不容易得到的,马奈特医生是仁爱的代表,他拥有高超的医术和仁爱的心肠,无论对贵族还是平民都一视同仁,他因目睹贵族对百姓的作恶被囚禁于巴士底狱折磨18年,所以当他接受仇人的儿子做女婿时,便显示出这爱的力量有多么伟大。
达尔奈和露西是纯爱的代表,一个温柔、善良、坚韧,一个正直、勇敢、仗义,爱是细水长流,爱是相互扶持,纯粹的爱给人以无穷的力量,在如今的快餐世界,人们的爱情恰恰缺少了一种纯粹,被个人主义裹挟、被消费主义绑架的爱情难以一直保持鲜活。
狄更斯先生,谈到西德尼·卡顿,我很兴奋。他是你,也是我最喜欢的书中人物,一个极度美的角色,完美、爱美,为美而殉道,说他为情敌愚蠢丧命,完全是贬损,说他为爱情大义赴死,描述太自私,他的牺牲代表着一种伟大高尚的爱,这个酗酒颓唐的灵魂,在最后一刻用死亡完成了对功利的嘲弄。他的牺牲不是赎罪,而是对暴力逻辑的终极否定,卡顿以无条件的爱证明,人性的辉光永远无法被仇恨所定义。
与爱相对,更令人印象深刻的是恨。德发日太太,她本是受害者,却在复仇的道路上迷失自我,那仇恨化作利刃刺向无辜者。德发日太太用毛线编织着对仇恨者的死亡名单,那毛线在新时代交织出一幅同样的图谱,暴力或许从未消失,它只是换了另一种面目出现,在一个名叫“互联网”的大网中,人们用键盘敲打着新的“死亡名单”。
最终她编织的仇恨大网最终连她自己也给网住了,“键盘手”也逐渐得到应有的制裁,这让我感叹:如若恨不加以控制,如若恨被疯狂驱使,将会反噬到自身。狄更斯先生,你是否在暗示暴力循环下的残酷本质,以暴制暴永远无法带来真正的和平。
爱与恨容易分辨,却总是复杂纠缠,没有完全的善,亦没有完全的恶,我们可以做到的是,选择朝哪个方向努力。马奈特医生的宽恕、卡顿的献身、克伦彻的悔改,让我感受到爱的力量,你用细腻的笔触告诉我,爱才是治愈创伤的良药。时代的一粒沙,落在每个人肩头都是一座大山,你笔下的“双城”早已不单纯是一个地理概念,而成为每个现代人分裂精神的隐喻,我们一半是渴望救赎的卡顿,一半缺乏理智的革命群众,但请放心,你的文字依然给予我们力量,爱比恨更强大。当支教老师在山区中为孩子们朗诵文学经典,我总能看见我们这个时代的群像,闪烁着人性的光芒。
狄更斯先生,我知道,这封信注定无法送达维多利亚时代你的身旁,就像小说幻想的场面始终差一步触碰现实,但或许文学本该如此,当我们谈论《双城记》时,昔日的阴影已经在今日褪去,你留下的这面镜子,使我们在新时代仍然能照出自己的善与恶、爱与恨。
你的一位中国读者
写于2025年7月
(作者为西南政法大学硕士研究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