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川北地区一带,把风雨桥叫作过江楼。
过江楼的建造,根据河面宽度,采取多孔多墩或一孔两墩,桥身为全木结构,榫卯连接,斗拱精巧,展现了川北地区独特的建筑风格和人文历史。
在众多过江楼中,故乡的过江楼,可能是最迷你、最独特的那一座。老家南充市西充县青狮镇胥家湾,三面环山,一条宽约3米的小河,从坝子中间流出湾外。
小河两边的山脚,是族人居住的地方。坝子上,有大片水田。建在湾口的过江楼,是进出胥家湾和两边族人日常来往的主要通道。
按理说,一条两三米宽的小河,搭块青石板就能过路,为啥还要劳神费力去修一座过江楼?
相传,湖广填四川时,胥家湾的先祖,从湖北孝感出发,跋涉数千里来到胥家湾,一眼就看中了这块三面环山的地方。就此扎根的先人们,为了关住一湾风水,造福后代子孙,花了数十年时间,开垦了湾里的土地,建起了过江楼。
故乡的过江楼,为一孔两墩结构,长约5米,宽约3米,水桶粗的柏木柱子挺立两岸,水瓢粗的横梁穿斗其间,结实的桥板既宽又厚,两侧设置的雕花靠凳、护栏古色古香。
由于小河水流量不大,为了农田灌溉,过江楼下方七八米处,又筑起一道用于囤水的堤堰。每当夕阳西下,两岸身姿婀娜的老桑树和飞檐翘角的过江楼倒映水面,构成一幅绝美的图画。
过江楼带给孩子们的欢乐,三天三夜都说不完。最开心的,就是夏天耍水了。
耍水,有很多种耍法,跳水、凫水、打水仗等等。但这些耍法若被大人发现,是要遭桑树条追着打的,一来确实有危险性,二来怕把过江楼的护栏弄坏了。
老家的麻雀很多。过江楼的房檐上、雕梁下都有很多麻雀窝,也有一些燕子窝。上房掏麻雀蛋、喂小燕子,亦是小伙伴们特别喜欢干的事。
爬树,是农村小孩的基本功,水桶粗的柱子,嗖嗖嗖几下子就上去了。长辈打小就告诉我们,燕子是益鸟,专吃农作物上的害虫;燕子也是吉祥之鸟,燕子飞到你家,说明你家将会财源滚滚,鸿运当头。所以,爬到过江楼上用蚯蚓、昆虫喂小燕子,是要比剪刀石头布的,赢了的小伙伴才有喂的资格。
老家的过江楼还是个名副其实的社交场所。平时分居小河两岸的族人们,都各忙各的事,也不常见面,赶场归来或是其他原因在过江楼上碰到,就要坐下来。
男人们装上叶子烟,吧嗒吧嗒吸上几口,聊上一阵子。从家事聊到国事,从农事聊到闲事,问新房的地基整好没有?需不需要帮忙?杂交水稻育种是上午扬花产量高些还是下午?女人们就更热闹了,张家长李家短的话题,让过江楼传出的笑声不时在湾里回荡。
孩子们放学归来,除了玩耍,都喜欢聚在过江楼上做作业。低年级的可以问高年级的,高年级的可以互相探讨,直到看见下地干活的家长们扛着锄头回家,还舍不得离开。
此时,在大人们眼中,过江楼凳子上放着的一溜儿书本和齐刷刷跪在两边桥板上做作业的孩子们,是世界上最美的风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