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词,让人心灵不死做主角注定是一场孤苦的修行一座被赋予深刻丰富意蕴的“桥”寻找人性的温暖
第004版:共赏百本好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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诗词,让人心灵不死
做主角注定是一场孤苦的修行
一座被赋予深刻丰富意蕴的“桥”
寻找人性的温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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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4 年 12 月 07 日 星期 放大 缩小 默认 
写在茅奖边上49

做主角注定是一场孤苦的修行

单士兵

  作品简介

  第十届茅盾文学奖获奖作品《主角》(2015—2018),是当代作家陈彦创作的长篇小说。在《主角》中,一个秦腔艺人近半个世纪的际遇映照着广阔的社会现实,众多鲜明生动的人物汇合为声音与命运的戏剧,尽显大时代的鸢飞鱼跃与中华民族自强不息的精神品格。作者继承古典叙事传统和现实主义文学传统,立主干而擅铺陈,于大喜大悲、千回百转中显示了他对民间生活、精神和美学的精湛把握。

  题记:世事浮沉,名利争缠;欲戴皇冠,必承其重。

  在自己人生舞台上,每个人都是主角,不到谢幕的时候,谁都不知道自己的生命有多么精彩,或是有多么黯淡。人生到底是喜剧,还是悲剧,活着的时候,是难以定论的。所以,生命的过程,也只能是场悬疑剧。

  因为,人生剧本不是全由自己来写,导演有时是不受自己控制的他者。到了更大舞台,很多人只能做配角,甚至是微不足道的小角色。戏剧家莎士比亚在《皆大欢喜》中这样说:“全世界是一个大舞台,所有的男男女女不过是一些演员;他们都有下场的时候,也有上场的时候。一个人的一生中扮演着好几个角色。”

  场上场下,人里人外。向内求索,向外生长。向内,就是要练好自身本领;向外,就是要到更大的舞台上做主角。

  当然,在不同的场域,有人争做主角,也有人退避归隐,人生选择很多时候并不适合做是非判断。不过,舞台越大,虽然可以演绎出更大的精彩,但也注定要经受更难的挑战。正如小说《主角》的作者陈彦这样感慨:“谁让你要当主角呢,主角就是自己把自己架到火上去烤的那个人,你需要有比别人更多的牺牲、奉献与包容,有时甚至需要有宽容一切的生命境界,惟其如此,你的舞台,才可能是可以无限延伸放大的。”

  作家陈彦,如今不仅是中国戏剧界的主角,也是小说界的主角。这些年,从剧作家到小说家,陈彦的转身是从容的,也是华丽的。

  “文学陕军”的实力众所周知。迄今为止,拿过茅奖的陕西籍作家有5位,在数量上仅少于河南。不过,陕西茅奖作家的艺术高度,相较于很多地方,又有种高峰区别于高原的意味。特别是陈忠实、路遥、贾平凹这“三驾马车”,在漫长一段时间内,在中国文学界具有某种“踏山河”的气象,他们都是中国文坛的主角。特别是陈忠实的《白鹿原》,其价值和影响或许会是中国文坛难以超越的“百年孤独”。

  2019年,以《主角》拿下茅奖的陈彦,也在证明自己是这样的文学主角。做主角注定是一场孤苦的修行。陈彦的写作生活,也是极为孤独和辛苦的。陈彦曾说,他从二十几岁起就没有休过周末,不是在读书就是在写作,连大年初一也要开工写作。写《主角》那两年,他更是专注到了极致,大年三十也写到傍晚6点,随后才和家人吃饭。陈彦像是个有“社恐症”的人,不把时间花在喝酒应酬上,就连拿到茅奖之后也拒绝大量采访,把时间花在伏案读写中。这样的苦行僧式的写作人生,和陈忠实、路遥的经历极为类似。好作家可能辜负亲朋,但不会辜负读者。

  《主角》中正大气,犹如三秦大地的宽广厚重。这部小说时间跨度与改革开放40多年吻合,场景布局沿着主人公忆秦娥的事业发展和人生足迹展开,从乡村到城市,从县城到省城,从国内到国外。陈彦将目光聚焦于自己极为熟悉的剧种秦腔,通过对几代秦腔演员的人生命运书写,从舞台到生活,从世道到人心,从传统到现代,展示了从上世纪70年代末以来中国传统文化发展遭遇的坎坷和机遇,为当代文学呈现出一部极具品格的文化小说。

  陈彦表示,写作《主角》是有野心的,“就是力图想把演戏与围绕着演戏而生长出来的世俗生活,以及所牵动的社会神经,来一个混沌的裹挟与牵引”。小说要有强大的牵引力,离不开具有强烈代入感的叙事能力,离不开极具匠心的结构艺术。这些方面,陈彦表现出了罕见的艺术功力,在主题、情感、叙事、结构等方面形成了完美的艺术闭环。

  这部现实主义小说的叙事方式非常亲切自然。叙事主体像是一个无所不知的说书人,随时会从不同角度切入到故事中,与读者形成及时的互动交流,扫清可能存在的一切阅读障碍。这种回归传统的叙事风格,让这部小说极为顺畅、格外生动。虽然小说内容包罗万象,读起来却丝毫不显繁冗疲惫。小说整体分为上中下三部分,按照时间和空间的线索,以点、线、面进行扩展推进,整个叙事过程有着极为匀称的节奏感,在故事讲述中形成“戏中戏”的套嵌结构。语言、故事、结构上的协调自然,令人叹服。正如《人民文学》主编施战军所说:“《主角》有一种‘整全之美’。”

  主角忆秦娥,艺术人生也是一场苦修。出场时,她还不到11岁,在家中放羊,父母为她取的名字叫“招弟”,是希望她能招引来一个弟弟。后来,舅舅胡三元将她带到县里剧团,改名为“易青娥”。在经历各种痛苦磨砺之后,易青娥名气渐盛,被剧作家秦八娃改名为“忆秦娥”,从一个舞台走向另一个更大舞台,她一步步抵达艺术塔尖,成为人们心中的“秦腔皇后”。

  荣誉成绩常遭嫉恨怨怼,善良正直难避宵小恶行,淳厚悲悯难敌贪婪奸诈。忆秦娥的主角人生,是光亮璀璨的一生,也是被羞辱损害的一生。正如陈彦在《后记》里评价:“一个主角,就意味着非常态,无消停,难苟活,不安生。”

  舞台就在那里,但从来都不会永远属于某一个人。角儿相争是常态,甘当配角是无奈,认清自我是境界。角儿与角儿之间的角逐,是一种文化宿命。

  主角竞争无处不在。忆秦娥和楚嘉禾这两人的矛盾,就贯穿小说始终。尽管忆秦娥专注自我,但并不能改变楚嘉禾将她视为“眼中钉肉中刺”,穷尽阴暗、刻毒、下流、无耻等手段,对其进行陷害和污名;胡三元和郝大锤之间的相斗是血淋淋的,胡三元敲鼓技术极好,但个性太强,不仅遭受领导排斥,还遭到技术平庸的郝大锤各种打击报复,甚至遭受牢狱之灾;胡彩香与米兰之间的竞争也如同针尖对麦芒,最终,随着米兰嫁于富人才化干戈为玉帛;廖耀辉和宋光祖是剧团的炊事员,为了争大厨,廖耀辉也使出各种卑鄙的手段对其打压……戏剧小舞台,人生大舞台,主角与配角之间的相爱相杀,现实中无处不在,无数人也因此迷失本性。

  “夫唯不争,故天下莫能与之争”,老子这句话有着深刻的智慧。很多时候,正是因为不与他人争,才没有谁能与之相争。忆秦娥能成为“秦腔皇后”,很大程度上是她长期处于“不争”的状态,只专注自我。在小说中,忆秦娥的“瓜”与楚嘉禾的“灵”形成鲜明对比。在很多人看来,忆秦娥是个傻子,甚至在遭受楚嘉禾污名时,还跑到医院检查,开出处女膜完好的证明,要求领导在大会上宣布,从而掉进了“自证陷阱”。而楚嘉禾虽然是灵光的,但也极其圆滑投机,而且还在攀比和嫉妒中逐渐“变形”为一株恶之花。最后,楚嘉禾不惜出卖肉体,勾结宣传干部在网络上写文章抹黑忆秦娥,其人格之低贱,丑行之恶毒,令人发指。这样的人,在现实中也无处不在。

  大智若愚,大巧若拙。抵达至高的艺术境界,往往就要求淡、求拙。忆秦娥的“瓜”其实是一种大清醒,她的“不争”其实是在夯实自我修行的基础。只不过,现实之中脏恶无处不在,没有谁能够独善其身。正如小说中的秦八娃所说:“什么都是有代价的,优秀的代价更大。这是人性之恶。”“秦娥,你是因为太优秀,而遭人嫉恨、围堵、恶搞。记住:能享受多大的赞美,就要能经受多大的诋毁。”

  面对种种伤害和污名,特别是在经受失子之痛后,忆秦娥进入尼姑庵,参禅打坐,修佛静心,想要剃度出家。后来,住持对她说:“修行是一辈子的事:吃饭、走路、说话、做事,都是修行。唱戏,更是一种大修行,是度己度人的修行。”忆秦娥走出尼姑庵重回秦腔舞台,是艺术人生修行的一种表征。而所有的人生也都是一场修行,都需要挣脱精神伤痛,找到实现自我之途。

  在《主角》中,有许多老艺人在用生命呵护着艺术的尊严。忆秦娥之所以能够成为主角,很大程度上得益于“老戏”的复活,让忠、孝、仁、义四个老艺人得以重新起用,来完成传承。十年浩劫,文化扭曲,这些艺术家早已经远离了舞台,有的成了食堂伙管,有的成了看门老汉。而随着时代新风吹来,他们“突然跟变戏法一样,从旮旯拐角里钻了出来”。原来,不管身处怎样的环境,他们从来就没有放弃对艺术的修炼和坚守。

  最感人的是苟存忠,他不论身处怎样恶劣的环境,都在苦练自己的绝技。苟存忠在舞台上演出《鬼怨》《杀生》时,三十六口的连珠火吐完,也为秦腔耗尽了自己的生命。在累死于舞台的最后一刻,他仍然不忘向忆秦娥传授绝技奥秘。除了这些老艺人,还有为忆秦娥写作原创剧本的民间知识分子秦八娃等等,都是艺术的守望者、传道者、布道者,在秦腔的大舞台上,扮演着自己角色。在他们人生舞台上,就是绝对的主角,因为活着那么真,那么善,那么美。

  时代是个大舞台,每一种人生都有适合自己的舞台,每一个人也都可以成为主角,问题是,你将如何修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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