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要一点轻盈的飞翔我亦不能免俗致青春 敬文学山不向我走来,我就向它走去为世界点亮一点光
第020版:两江潮副刊
上一版   
总要一点轻盈的飞翔
我亦不能免俗
致青春 敬文学
山不向我走来,我就向它走去
为世界点亮一点光
    
 
重庆日报
重庆日报报业集团主办 
3上一篇  下一篇4  
2024 年 11 月 15 日 星期 放大 缩小 默认 

我亦不能免俗

杨不寒

  一日,和前辈诗人李钢坐于席上。听他讲,他成为诗人,其实是个误会。大家愕然,便有人问,您原本想要成为什么样的人呢。李钢眼眉一低,复又抬头,看着窗外的夕阳金晖说,我应该成为一个铁匠。

  这一段“公案”在我听来大有意味。一则,我猜他其实是把自己当作了爱打铁的嵇康,看他的高大身材和一头银发,确有些魏晋人的形貌。另外,他话语里的机锋也引起了我的幻想,假如我不是今天的杨不寒,又有可能成为谁呢?

  美国农民诗人罗伯特·弗罗斯特有首名诗《未选择的路》。诗里似乎有个声音想说,每个人都会遇到很多岔路口,东边观望一阵,西边打量几眼,最终都得选一条路走下去。待到某一天,回头看时,才发现自己原来已经如此孤绝地到了此时此地。中国诗人也有这种感触,所谓“却顾所来径,苍苍横翠微”便是。

  前一阵子,我和几位小学同学突然联系上,又是吃饭,又是喝酒,恍惚间回到了那个街巷如旧照片一样泛黄的小镇。于是我们回忆,我们感慨,然而大家都很默契地不怎么去提各自的如今。大家都在自己选择的路上走出了挺远,也慢慢获得各自的社会和家庭角色,对于各自的流水今日,很难有共同的经验和体会了。

  我注意到我不自觉引用了弗罗斯特和李白的句子,想必是因为我已成为了一个写诗的人。

  在前面那几位老同学的回忆中,我读小学时语文成绩就不错,没怎么吃过老师“炒”的“火爆青笋”,帮过度早熟的同学写藏头情诗“造福”过不少人,所以现在,我很愿意把小学当作我写作志业的开始。

  还有一点,对于当时的我来说尤为重要,我的语文家庭作业总是写得又快又好,给我逼仄的家吸引来好几位常驻嘉宾。总是在清晨,天蒙蒙亮的时候,我就得从单人床上爬起来为他们打开房门。他们列坐在我的床沿上,匍匐于我家那张茶几、餐桌兼书桌的斜杠小木桌上,当起了作业答案的搬运工。

  我家巷子口,有位油光满面的阿姨,常年摆一张卖油炸葱油饼的小摊。作为回报,几位“童工”完成搬运工作后,我总能得到一张葱油饼。这时候,阳光洒下来,我在春风中吃着烫嘴的葱油饼,感到自己有美好的未来。

  葱油饼的故事,让现在的我感到不安。那个曾经最勤奋的小小搬运工,同学聚会时就坐在我旁边。他朗声一笑给了我宽慰,说如果没有作业可抄,他恐怕会得到一个更完整的童年。我不解其意,他说,现在网络上不是都讲,挨打越多,童年就越完整吗。

  据说鼓励是最好的老师。在写作上,我确曾获得过小学语文老师的极大鼓励,作文常常被她当作范文念给同学们听。那时的我便在一种虚荣里,隐隐感到,写作是一份准备好了的命运。有什么征文比赛,老师总是推荐我去参加,她也知道我父母愿意为我参赛而购买一批课外书。这一批作为参赛门票的课外书,给我带来了真正的、久远的文学启蒙。

  很长时期,我家没有电视机,后来终于买来一台二手电视机,却没有钱安装天线,只能看影碟。我成日里捧着那些课外书消磨时间,直到它们卷边脱胶,直到我初中考到县城,人生第一次走进书店。

  去县城的前一年,也就是小学六年级时,我一度沉迷于打铁。其实不是沉迷打铁,而是沉迷兵器。在骨子里,我始终想成为一名武侠,我认为等我到了80岁,也还是这么想。

  可当时的我,没有办法弄到一把刀或者一柄剑,只能拿一根铁丝插进蜂窝煤的孔洞里烧得通红,接着放在水泥地板上锻打。结果可想而知,可怜的地板就像人起了癣疥。

  从父母的眼神里,我猜到,对于自己这样的家庭而言,锻造刀剑并不是一项得到认可的爱好。如果说捉鱼、摸虾、弹弹珠都不算什么正经事情,其实我那时候也喜欢写毛笔字和画画。至于为什么我现在没有成为一名年轻的书画家,其中原因,我始终没有想得明白。

  上面就是我人生最初接触文学时的一些故事。和很多人一样,我一点点接近文学,主要是因为贪玩、生活的贫瘠,以及一份自命不凡的虚荣。

  如今的我慢慢明白,在漫长的人类史中,如果把镜头放大,聚焦在每个人的表情上,会发现大家生活其实各自不同,各有滋味。诗人尤其迷恋自己的不同之处,深深陷于自己和自己的语言于此世间别无分店的美妙幻觉当中。

  我给自己刻了一方闲章,上书“我亦不能免俗”六个铁线篆,聊以自哂,也印证着我写下这些文字的心理动因。

  (作者系1996年生人,在读文学博士,著有诗集《醉酒的司娘子》、长篇小说《满江红》)

3上一篇  下一篇  
 
重庆日报版权所有 未经书面授权 不得复制或建立镜像
地址:重庆市渝北区同茂大道416号 邮编:401120
技术支持:北京北大方正电子有限公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