合上绘本,每晚的睡前“必修课”结束了,我抚摸着孩子柔软的头发,问道:“今天你过得开心吗?”
“开心呀,妈妈”孩子缓缓合上双眸,喃喃地答道。
不知从何时开始,我变得喜欢跟孩子确认每一天过得开心与否。或许是惧怕成人世界里的各种负面情绪,过早地侵蚀幼小纯洁的心灵吧。
成人世界里无处安放的焦虑和无助是需要一个宣泄的出口的,孩子则成为最佳的选择。
比如吃饭。生而为人,一日三餐,多么简单朴素、稀松平常的事情,但在有娃的家庭里,让孩子吃饭绝对是件可以和世界大战相提并论的“大事儿”。
孩子打小就是姥爷姥姥眼中的吃饭“困难户”,每天最愁的事就是如何让孙子乖乖地吃完三餐,至于吃饱与否全凭老人多年的经验和感觉,当然能多吃点那绝对是“喜大普奔”的好事。上学还好,早送晚接,两不相厌,一派爷孙和谐融洽的画面。放假在家,每天一到饭点,孩子发愁,老人发火,鸡飞狗跳乱作一团,老人与子女因哄娃吃饭而反目成仇的“罗生门”就此周而复始上演。
夹在中间两难的我,曾经扮演过姥姥姥爷的“铁杆”盟友,也当过“两耳不闻啼哭声”的局外人,但更多的时候是“脚踩两只船”做和事佬,但无论哪样我都做得心不甘情不愿。每次看到孩子“吧嗒”着泪眼一副生无可恋的愁苦模样,就会想起自己小时候也如此难受过,被迫承受着大人们“以爱为名”的各种要求,不敢排斥也无力抗拒。
华裔作家刘墉曾在《不要累死你的爱》中讲述了许多父母、子女、夫妻、恋人用自认为对方喜欢或需要的方式给予爱,到头来“竹篮打水一场空”,不仅没有得到想象的回应,反而让对方感觉到窒息,想要逃离爱的故事,每当回忆起书中的故事片段时,总让人唏嘘不已。
在我们周遭这样的故事太多了。大人们习惯用“有一种冷叫妈妈觉得你冷”的思维方式,将自己对世界的焦虑和恐惧包装成“无私的爱与关注”,强迫对方接受,却看不见对方真实的需要。霸道总裁式的强塞硬给,起初或许还能激起对方的感动,但时间一长,要么“温水煮青蛙”,习惯了,隐忍了,继续过着一眼就能看到头的日子;要么“揭竿而起”,拒绝了,反抗了,活出我们内心极度渴望活出的模样。不管哪一种选择,到头来都会让关系紧张,让双方不开心,只是有的不开心是一阵子,有的却是一辈子。
在物质匮乏的岁月里,我们的祖辈少有人抱怨活得不开心,以至于老人们常拿“穷开心”来调侃。而当下的我们物质丰裕,生活便捷,却有这样那样的不痛快,以及各种无法言说的无奈、痛苦和焦虑。是倒退吗?不,是进步,是我们开始尝试着关照内心,关注自我,学着从“我们”回到“我”,只是这一步走得很艰难,所以我们难以真正开心。
“孩子获得爱和尊重的时候,就会用生命的大部分精力来创造和形成自我。”这是每个生命本该拥有的至尊状态,也是许多生命最缺失的部分。成长为父母的我们,没有办法决定自己父母是怎样的人,但可以改变受原生家庭影响而形成的思维方式,让我们的下一代在尊重中享受爱与被爱的自由,开心地做自己喜欢的事,成为真正的自己。
终于有一天,我注视着孩子的双眼,温和且认真地告诉她可以按照自己的意愿选择是否继续吃饭,并提醒她在下顿开餐前不提供任何食物,她欣然接受并遵守约定。那一刻,我看到她眼里闪烁的光芒,以及如释重负后的放松自在。
生命,本就该如此开心地舒展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