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儿在成都,我们在万州。
曾经,父母在哪里,家就在哪里。而今,女儿在哪里,家就在哪里。
我们祖辈是四川人。成都红星路二段85号,成都红星路二段70号,一处是《四川文学》编辑部,一处是《四川日报》编辑部,那是我这个基层作家最向往的圣地。
还来不及奔赴天府之国的蓉城,还来不及走进红星路二段那两方圣地,我一下从四川人变成重庆人,籍贯填写从“四川万县”到“重庆万州”。那么,我们究竟是四川人还是重庆人?
女儿在回答。
2012年6月,女儿高中毕业,凭着她出色的外语成绩,我一直认为她会选择上外或者北外,结果她选择的是西南财大。
当年9月10日,送女儿到西南财大上学。作为一个老四川人,我给自己设想了很多走向成都的理由和画面,最后却是以给女儿当“书童”的方式,多少有些失落和手足无措。
西南财大新校区在成都温江。办完所有的入学手续后,女儿摊开一张成都地图,峨嵋山?青城山?都江堰?杜甫草堂?
女儿最懂父亲。
不去!大学4年,万州至成都必然成为家庭热线,我们有的是时间去拜山拜水拜草堂。我们在学校附近一处叫“国色天香乐园”的地方要了咖啡。地是成都的地,水是成都的水,天是成都的天,景色却是世界各地名城名镇的微缩景观,感觉成都故意对我拉着幕布。世界在眼中,成都在心中。不着急,女儿在成都读书,我们会有大把大把的时间、大堆大堆的理由去阅读明天的成都。
然而,4年一晃过去,女儿不邀请,我们不主动,关键是女儿不喜欢我们以监督的方式去探望她。2016年9月,女儿考取了英国布里斯托大学。赶到成都双流机场,天已经黑了,就在我们走进机场的时候,女儿乘坐的飞机已经投入茫茫夜空。
2018年元旦,在成都工作的四哥的女儿结婚,我们的女儿刚好从英国硕士毕业回国。在侄女的婚宴上,问女儿回国工作的打算,我们渴望她口中的城市是重庆主城或者万州。
成都,女儿毫不犹豫。
女儿摊开地图,说到单位报到之前,她有大把大把的时间陪我们走遍成都、吃遍成都。
遥想未来漫长的守望女儿的岁月,我清楚地知道,将有大把大把的时间去翻阅人生最后的故乡成都,去守望人生最后的文学理想。
高铁一小时,动车两小时,自驾3小时,绿皮火车12小时,这是重庆主城到成都的时空距离;高铁3个半小时,动车8小时,自驾7小时,这是万州到成都的时空距离。
看天气预报,我会关注头顶的万州和远远的成都,那是我今天的家乡和未来的家园。
万州到成都,就是一幅电视画面切换到另一幅电视画面的距离,就是主持人一句话切换到另一句话的距离。
吃重庆火锅、万州烤鱼、万州格格、万州炸酱面,我会想念成都担担面、夫妻肺片、抄手、串串、麻辣兔头、成都钵钵鸡,那是今天的万州之味和未来的成都之味。成都老牌美食刊物《四川烹饪》约我写万州美食的系列文章,我写《火烧黄鳝》《槐花麦饭》《斑鸠叶豆腐》等二十多种三峡美食,我写《万州烤鱼》《万州格格》《万州面》“万州美食三绝”。与其说对三峡对万州美食的记录,不如说是对故乡美食的心灵备忘录。我跟故乡的报刊相约,8年之后给我一些版面,我预约成都美食在老家的记录。记住我们的胃,记住我们的味,就能记住我们从哪里来,我们到哪里去。
万州到成都,就是一只碗一杯酒一双筷的距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