抗战烽火中的《120师在华北》与李少言孤绝之美又是平湖退水时天赐黄水雄奇山水 新韵重庆烤鱼之上
第004版:两江潮副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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抗战烽火中的《120师在华北》与李少言
孤绝之美
又是平湖退水时
天赐黄水
雄奇山水 新韵重庆
烤鱼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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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5 年 08 月 23 日 星期 放大 缩小 默认 

孤绝之美

陶灵

  一日,岱哥约我:“小徐从云南回来了,走,去喝茶!”小徐是位年轻的普洱茶师。在重庆上清寺空置的办公楼里,他租有两间工作室。坐定,待他烧水、洗茶、烫杯的过程中,我盯上了茶台上一只古拙的老瓷碗。

  乳白色瓷釉上有几小块紫斑,碗沿带一圈咖啡色细边,一大块不规则黑疤,连着几条如地图上河流流经的黑丝线般纹理,交叉后各自闲散至碗沿。老瓷碗并不绚丽多彩,但小紫斑、咖啡边与大黑疤、黑丝线纹理配在一起,格外协调、融洽、顺眼。

  “这老瓷碗是元代钧瓷。”小徐见我目不转睛,便解释道。

  岱哥趁机介绍:“他是锔瓷与金缮技艺的传承人。”这是小徐的又一个身份。制茶师与瓷器之间,似乎应该存在着某种联系吧?我想。

  小徐继续说这碗:“小紫斑是烧制中窑变自然形成的,我得到这件器物时,它已破裂成几块,还‘缺肉’。”

  “钧瓷都有紫斑吗?”岱哥问。

  “不是,窑变的机率很小。”

  我又问:“‘缺肉’是什么意思?”

  “器物破碎后,缺少了一些瓷片。”小徐仍说这碗:“我用大漆先把碎瓷片一块块黏接起来,‘缺肉’的地方又用大漆按原样补好。”大漆就是生漆,这种修补方法称金缮,文物修复也采用金缮技艺。原来,大黑疤与黑丝线纹理是生漆补后留下的痕迹。

  接下来,小徐的一句话把我吓了一跳:“‘缺肉’的地方,我用了两年时间才补好。”我马上想到钟乳石——洞穴内滴水中的酸钙淀积物经过上万年或几十万年时间形成石柱。

  这碗的“缺肉”部分高约四厘米,长十二三厘米。成品生漆为稠糊状。小徐像刷糨糊一样,在“缺肉”处涂上一层,待几天后干了再涂,如水流之痕一般慢慢堆积。特别需要的是时间,但绝非只是时间。“这是硬本事!”我拿起碗,旋转着细看,佩服道。

  小徐答话:“吃这碗饭的人都有这手艺。”我说他是谦虚。他笑着又从柜子里拿出一只褐咖色茶盏,瓷面泡泡翻天的样子。

  我在云南买过一块火山石做的工艺品小鱼,那石上的泡泡与这瓷面很相像。小徐说:“这叫橘皮盏,宋代建窑产品,一个废弃的老窑子里出土的。”

  这盏“缺肉”拇指大一块,另有几处瓷面也被碰破了皮,他已经全用大漆缮补好。

  绝妙之处是,大漆的黑色不显眼,表面饰有大大小小的金色气泡,自然而然,感觉是刚沏茶时泛起的水沫,好像这盏原本就该是这个样子。饰面金色气泡叫“莳绘”,一种漆器描金工艺。

  茶盏出土而来,金缮与莳绘技艺自古有之,但巧妙地用于橘皮盏的修复,又饰以气泡纹而不是草、花、虫等他物,这便是小徐的创意。

  “他还画油画,四川美术学院毕业的。”看了这只建窑橘皮盏后,岱哥再次道出小徐第三个身份:青年画家。

  我很早前听过一个故事,说某工厂有台机器发生故障,大家都不知道问题出在哪里。请人修,要价一千元(当年属大价钱),来人只是在机器上画了一条线而已,修理仍由原工人操作。众人不悦:“画一条线值一千元?”“不!只值一元。”来人回答:“但知道画在哪里值九百九十九元!”

  作为一个非遗代表性传承人,小徐坐在那里,定气凝神。我想,这应该如他说“吃这碗饭的人都有这手艺”淡定,但有些不同的是,一旦进入自己的境界,他画家的艺术灵感便被点亮,心、眼、手像旋律般和谐,因而他知道那条“线”该画在哪儿,而不仅只是会“修”。

  一小截内径大拇指粗的黄旧竹筒,可以说一文不值,小徐在一端嵌入一枚“咸丰重宝”老铜钱,立起当茶壶盖托,化腐成奇。

  更独到的一例:巴掌大一块民窑青花瓷盘残片,缺边像是被狗啃过一般,但盘底尚好,中间的“福”纹完整,原盘沿也有一截仍在。他称之“有天有地”。将缺边与原盘沿都包上一圈银片,银片上再错落地点缀着绿豆大小的银珠。银色耀眼,但属庄重、沉稳之色,与民窑的青花瓷十分般配。小徐用它做壶承盘——也是“福”承盘,别有一番滋味在案头。

  制茶师与瓷器,又和艺术自然地联系在了一起,而且那么契合,几乎没有缝隙。

  重庆一位艺评家看过小徐的作品后写道:“锔瓷与金缮,虽可追溯及古,然对大众而言却十分隔膜,由此或可说,过于小众的锔瓷与金缮犹如孤绝之艺,孤绝之艺产生孤绝之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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