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家史铁生说:夏天才真正是美的,充沛、丰厚、浩大……
四季有时,万物有序。如同人生,没有夏的生长,哪有秋的成熟;没有夏花绚烂,哪有秋叶静美。
所以,尽情欣赏这个夏天蝉的聒噪、星的闪烁、树的光影和红玫瑰的逐日盛开吧。
时光静寂流逝,当你找到你的心爱。
——编者
常常忆起童年的夏天,那些快乐得好像在飞驰的日子。
一入夏,最期待的就是吃冰糕。上世纪80年代初,本城的白冰糕3分钱1支,豆沙、山楂冰糕4分,牛奶冰糕5分,由南岸上新街冰糕厂制造。
卖冰糕的小贩总是背着一个盖着棉布的冰糕箱子,沿街叫卖。孩子们总是急跑过去叫住他,眼巴巴地看他从神秘的箱子里拿出一支,然后马上接过,迫不及待咬上一口,美美的笑容就浮出来了,太好吃了——像把冰冰凉凉的白糖含在嘴里,夏天的暑热陡然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吃上一支白冰糕得存几天的零花钱,那个冰糕箱子对于童年的我而言就是一个宝库,渴望而遥远。那时看童话书《阿拉丁神灯》,我就胡乱想着:如果我碰到神灯,一定要把那个箱子变出来,数一数里面到底有多少支冰糕。
好吃狗们最爱的还有“盐汽水”。当时铜元局最大的企业是长江电工厂,夏季劳保福利会发一种相当于现在运动功能饮料的饮品。工人们下班后用开水瓶提回家,是小孩子的盛宴,也是出去玩耍时炫耀的谈资:你家里昨天晚上喝“盐汽水”没有?
我的三姨爹在厂里当焊工,夏季每天都会提回家一水瓶,一大家子人却总感觉不够分。
于是我又开始悄悄存钱,存多点就可以买到高大上的袋装汽水了。那是1983年后出现的产物,燠热的夏夜,灯光球场边,小贩们鸟枪换炮,骑着拉风的摩托,后座的一个大篮子里,载着袋装饮料。孩子们蜂拥而来,吵吵嚷嚷地挤着给钱,一般一袋橘子汽水是1毛4分钱,巧克力味的就要贵1分。
回想起来,市场经济的火苗就在那时初燃,先知先觉的商人们摩拳擦掌。
童年的烦恼总是像发大水一样来得快去得快。因住在铜元局长江边,“看涨水”算是那些年夏天的固定集体活动。
童年的我哪里知道洪水是灾害,只知道跟着大人们看闹热。晚饭后,家家户户摇着大蒲扇,从铜元局各处走到商铺的集中地大田坝上街,看江水涨到街边没有。
记忆最深刻的是1981年的那次“涨水”。我当时8岁,所住的食品公司宿舍楼算是铜元局地势较高的,并未被淹,可楼下那片被称作“铜建村”的红砖房群就没那么幸运了,完全成了一个浑黄的湖。
人们用木脚盆装着细软、棉被,狼狈地划水搬家,岸边高处本是一个菜市,彼时全部用来安置灾民。长江的堤坝早已不见,江水漫到街上,连食品公司的杀猪场都被淹了。
那个7月,铜元局人热烈讨论着猪肉会不会涨价,洪水几时会退去。水退后,铜建村的人们又淡定地搬回家里,刷石灰粉、打新家具,开展生产自救。
盛夏骄阳,蛙鼓虫鸣,日子照常。
那场洪灾对重庆造成了多大的破坏?儿时的我懵懂不知。长大后才“百度”到,当时的洪水曾淹没磁器口古镇的三分之二。但当年受灾群众的乐观互助,让我至今难忘。
暑假最快乐的还是去市少年宫玩。市少年宫就如同现在的迪士尼,里面有好多好玩的游乐设施。
我从铜元局码头出发,花5分钱坐过河船来到菜园坝,穿过污水横流的重庆铅笔厂大门,坐缆车到两路口,在山城电影院旁边的防空洞口买支冰糕,慢慢往七星岗方向走,就到少年宫了。
亲戚们现在都说我小时候胆子大,敢一个人过河去少年宫。他们不知道当年那是个多么神圣迷人之处:里面有重庆最长的“梭梭摊”,小飞机、小火车,还有一个琳琅满目的图书馆。六一儿童节,少年宫会对少部分优秀少先队员开放游园活动,有时还会组织夏令营,能参加是很高的“待遇”。
1984年的暑假,我和一个男同学被幸运地选中,代表全区少先队员去市少年宫参加“四川省少先队员红十字会夏令营”,在那里吃住7天,汽水不限量,鸡鸭鱼肉全都上,坐着大巴车饱览重庆美景……一时在全校成为美谈。
儿时夏天还有些零碎的老重庆记忆:防空洞避暑、睡凉棍凉席、男人们穿大花布裤衩、江边耍水玩沙、抓“偷油婆”、喝中药一样的天府可乐……几乎都是疯玩,一晃即过,就算有瓢泼大雨和无边无尽的酷热,都有外公外婆帮我挡着。
如今的我依然生活在这个两江环绕、南山苍翠的城市,也会抱怨它的夏季连晴高温,火炉蒸烤。忽而忆起小时候的夏天,就如韩寒的书名——《像少年啦飞驰》,生出许多美好回忆。
没有夏天,哪有庄稼的快速生长?没有暑热,哪有秋凉?看荷花怒放,流萤飞舞;听蝉鸣阵阵,蛙声片片。享受时节的更替、四季的流转、盛夏的热烈,都是人生美事、乐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