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月初,回内江资中老家给父亲祝寿。老大很是期盼地对我说:“侄女上大学了,你也有时间了,来重庆好好耍几天嘛。”老大的意思我懂。重庆在我的游历足迹中,基本上还是空白。这事说来话长。
那年春节,父母让我们四兄妹去幺姑婆家拜年。我们走了10多公里,突然眼前出现一条大河。我家所在的丘陵地带是没有河的,陡然见到这么一条宽阔的河,作为小学生的我,自然是无比的震惊。
我们坐在岸边休息,我问读初中的老大,这条河叫啥名字。老大摆出一副老师的面孔纠正我说:“这不是河,是江,沱江。”我顿时为自己的见识浅薄而脸红。羞愧感过后,我又问:“沱江从哪里流来的呢?”老大站起来,用手比画着说:“沱江是从成都那边流下来的,流到这里,往下就流到泸州,跟长江汇合,又流到重庆,然后一路流到大海。”
重庆?我心里一喜,这个城市的名字好喜庆,好有彩头,于是脱口而出:“我喜欢重庆,长大后要去重庆上班。”老大半带劝慰地说:“重庆夏天热哦。我喜欢成都,今后要去成都。”
可有些事情往往不按我们的预设发展。我大学是在成都读的,毕业后留在成都,经历可谓云淡风轻、顺风顺水,就像滚滚岷江水流经都江堰后,在成都平原柔缓而温顺地流动。我曾经像重庆人一般火爆的脾气,这么多年来,被温和宽宏的成都所包容。
老大大学毕业后被分配到一所偏远学校教书,几年后,他辞职到了重庆打拼。他的经历比较曲折,就像重庆城爬坡上坎的地势。曾经性格温和的他,在重庆这座城市的氤氲下,变得刚毅、勇敢。
我们就这样在“造化弄人”的机缘下,从地处成渝之中的老家分手,背向而去。曾经梦想去重庆的到了成都,要去成都的到了重庆,互相换了个位,成了一对成渝兄弟。我时常在想,无论重庆还是成都,为什么会对我们的改变如此之大?重庆究竟有着怎样的魅力,让曾经的老大变成了现在的老大?
著名诗人梁平在他的长诗《水经新注·嘉陵江》中“南充”一节开篇写道:“这里有嘉陵江最好的身段。”其实,我倒觉得,重庆有长江最好的身段,只是身为重庆人的梁平可能为避免自夸之嫌而没有“举贤不避亲”地写出来吧。长江从宜宾途经泸州来到重庆,接纳北下的嘉陵江后,头也不回地向东北方向奔去,像极了书法大家们潇洒自如的挥毫,动感十足,笔力遒劲,充满阳刚之气。这样的江养活的人,怎能不带有其与生俱来的刚毅性格?怎能不让在此生养的人受到浸染?
重庆出门就爬坡上坎,建筑也颇具特色。我一个朋友曾讲过他第一次去重庆出差的经历。他进了入住宾馆的电梯,按了所在楼层键,却惊觉电梯在往下运行。后来他才知道,这栋大楼靠山而建,宾馆的大堂设在大楼的中间位置。对长年在成都平原生活的人来说,这是无法想象的。更让全国人民都感到稀奇的是,前几年火爆全网的重庆轨道交通2号线李子坝站穿楼的情景,如今已是旅游重庆必去打卡的网红景点。因势利导、敢作敢为的城市建设,何尝不是重庆人骨子里开拓创新的脾性所致。
重庆还是一座英雄的城。合川籍诗人赵晓梦在其1300行长诗《钓鱼城》一书封面上写的那句“用石头钓鱼的城”,给我留下深刻印象。钓鱼城,一座小小的山城,面对来势汹汹的强敌,不畏惧、不放弃、不屈服,这是何等的气魄和胆略。抗战时期的战时首都,遭受日机轮番轰炸,仍在世界民族之林屹立不倒,这又是何等的气节和精神。
一方水土养一方人。我很想深入重庆,去那些我想去的地方好好探究一番。事实上,我是到过重庆一次的,是老大结婚那年。老大在重庆摸爬滚打多年,终于有了属于自己的房子,并千挑万选找到了意中人。我回老家接上父母后,靠着导航到老大家时,已是晚上,第二天参加完婚礼,就匆匆赶回成都,完全没有时间游览重庆。
后来,成渝高铁开通,交通更为便捷,老大多次邀请我去重庆做客,很多在重庆的朋友也热情相邀。但俗务缠身,加上女儿学业繁重,要做好后勤工作。当然,这些或许都是借口,李白都能“千里江陵一日还”,更何况这成渝高铁最快一个多小时就能到达。但在内心深处,我是希望能有充足的时间,能被浸润在重庆里,慢慢品味、品读、品析。
今年,老大搬进了别墅,更是希望我能带家人去小住几天。我想,是时候让我与重庆来一次亲密接触了,不如就在这个春节吧!
(作者系四川日报社高级编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