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名字而言,鼓浪屿像是一个符号,超越时空所囿,令我几乎忘了其处何方。她是我年少时的美好想象,似在远方又仿若身旁。直到乌泱泱的人群把我淹没时,我才知道不经意间与她相遇了。
鹭江是厦门岛与鼓浪屿之间的海域,这里曾经白鹭翻飞,于水天间、霞光里、绿树中或引吭或独憩,在无数个生命轮回中以鸟族的忠诚与坚守护卫这片美丽的土地,厦门也因了白鹭而呼之鹭岛。鹭鸟的坚守等来了主人的呼应,西晋太康三年(282年),朝廷正式在这里建县制,置同安县,不久裁撤并入南安县,909年再次设县,明洪武二十七年(1394年)筑建厦门城,开启了鹭岛快速发展的历程。
一座荒岛,几袭闲羽,万顷晴沙;一江蓝天,几簇明礁,万尾飞鱼。它们陪伴跳丸入海的日月,沐浴四季透彻的清风,历经亘古不变的时空,迎来了鹭江岛的新时代,迎来了厦门港的大吞吐,也迎来了故人新友。
我是厦门岛的过客,也是鼓浪屿的新友,我知道带不走鹭江水的历史,但想在这个圆沙洲留下些微印迹,亦如上溯600年间在这里留下痕印的先辈们。
环岛泛游中,很多西式建筑博物馆令人既有异域风情之叹,又有历史沧桑之慨。更令人惊叹的是一批本土音乐人才从这里走向世界。其中,现代音乐事业先驱周淑安,谱写了《抗日歌》等知名抗日救亡歌曲,培养了喻宜萱等优秀人才,缔造了中国第一所音乐高等学府上海音乐学院,她在音乐上的贡献赢得了国内外的普遍尊重。其他音乐名人还有钢琴家殷承宗、卓一龙,歌唱家颜宝玲,指挥家郑小瑛等,他们的努力使得世界音乐史上镌刻了中国人的印迹。
出生于鼓浪屿的马约翰是中国体育界的一面旗帜。出身贫寒的他擅长短跑,在1905年上海举行的万国运动会上一跑成名,获得冠军。他一生从事体育事业,倡导“动是健康的泉源”,培养了大量的优秀体育人才,是中国近代体育史上的体育教育专家。
鼓浪屿的医学名人、被誉为“万婴之母”的林巧稚亲手接生的婴儿就有5万多名,杂交水稻之父袁隆平就是经她之手来到世间的。1950年,林巧稚创办了北京妇产医院,在行医实践中不断进行理论总结,培养一代代接班人,是中国妇产科学的开拓者和奠基人。
结束了观光车泛游,我们缓步踱入了鼓浪屿的腹地,上下山的台阶路其实就是人们居住的一条条胡同,工部局遗址、黄聚德堂、私家庭院门口,三明路、福州路、鼓新路路口,处处是人路路是人。尤其是宏宁医院旧址的船屋转角,是年轻人拥趸的网红打卡地,就那么五六平方米的一块斜坡,挤挤挨挨的几乎都是年轻人。
那些青春四溢的少男少女,排着奇怪的队形依次和船屋拍照,希望在与这栋老建筑的近距离接触中,留下自己的印记和回忆。
时间潜沉,夜的黑劝离了不少游客,我可以不再担心这座岛屿的承负之重了。
沿着环岛路向三丘田码头逸去,终于见到了跳广场舞的当地人,这令我激动莫名。我不知道,她们每天在做什么在想什么,那么多外地人涌向她们的家园,当地人是开心迎客还是忧愁满腹呢。
我想应该是开心的吧。
但鼓浪屿的人们似乎也是寂寞的,广场舞人数少得寂寞,喇叭声小得寂寞,游客累得寂寞,生意人忙得寂寞,建筑物闲得寂寞,山花树叶落得寂寞,整个小岛确乎是人山人海,但绝不是人声鼎沸。
我非常惊讶于我的这一发现,难道每个人都想要静静地留下自己独特的印迹吗?
遥远的日光岩畔,民族英雄郑成功的雕像静静地耸立在最高处,面朝大海、身披盔甲、手按宝剑。
郑成功、林巧稚、马约翰等都是留下了自己深深印迹的、具有强烈辨识度的人,鼓浪屿的过客和当地居民也在努力留下印迹成为有辨识度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