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文字还原真实的故乡讲述地方风情的故事高手我的藏书何处安放花15年研究《道德经》文本
第009版:共赏百本好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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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 年 05 月 19 日 星期 放大 缩小 默认 

用文字还原真实的故乡
——万玛才旦小说集《乌金的牙齿》读后
蒋登科

  2023年5月8日,著名藏族作家、编剧、导演万玛才旦离世。他的小说集《乌金的牙齿》为“百本好书送你读”4月推荐书目,为纪念这位笔耕不辍的优秀作家、才华横溢的电影导演,我们特邀请西南大学教授、重庆市作家协会副主席蒋登科为该书撰写书评。让我们在文字里重读万玛才旦。

  ——编者

  最近这些年,有人提出了“大文学”概念。所谓“大文学”,就是要在开阔的视野中理解文学,发掘文学在文学性之外的更多资源和价值。文学不只是人们通常所说的文本及其相关的人物、故事,而是包括了作品中所涉及的政治、经济、历史、文化、现实等多个领域的话题,也涉及文学和其他艺术样式之间的融合、渗透,比如文学与电影、电视剧等的相互成就。在这方面,万玛才旦是具有代表性的作家之一,他是作家、导演、编剧、翻译家,可以在这几个身份之间不断切换、相互影响,而且在他涉及的每个领域都取得了自己的成就,这就使他的作品拥有了跨文体的特征,也具有以“大文学”观念来打量的特殊质地。

  就文学创作来看,万玛才旦是灵感型的写作者,按照他的说法,“一个短篇小说,最好三天内就完成。如果时间拖得越长,它就会变成另外一个东西了。”甚至到了写剧本这个环节,他也不推崇反复打磨推敲剧本的做法。他认为倒不如多去看景,实地考察过了,剧本所缺乏的,现场所需要的灵感,自然就冒涌出来了。在他看来,作品是自然流淌出来的,或者是因为不经意间的某种触发而获得的,而不是冥思苦想出来的。2009年,他出版了藏文版小说集《诱惑》以及藏译汉的藏族民间文学经典《藏族:说不完的故事》,其后的十多年时间里又陆续出版了中文小说集《流浪歌手的梦》《嘛呢石,静静地敲》《撞死了一只羊》《塔洛》《乌金的牙齿》等,让人觉得他迎来了一个井喷式、爆发式的创作高潮期。关键是,在这个时期,他编剧、导演的电影作品不断问世,受到观众的喜爱,在国内外多次获奖。

  《乌金的牙齿》于2019年由中信出版集团出版,很快受到读者关注和好评。这部小说集中收录的一些作品在其他集子中已经出现过,甚至作为书名出现过,使这部作品具有了选集性质。在2020南方文学盛典上,万玛才旦因为这部小说集被授予“年度小说家”荣誉,评委会发布的颁奖词说:“万玛才旦的写作,植根于藏地的风土与传统。独特的生命体验和人类情感,被万玛才旦细心捕捉、悉心刻画,在貌似简淡无华的文笔中,种种微妙的情绪、宽和的心境、明澈的智慧均得以传达。在《乌金的牙齿》中,万玛才旦写出了藏地人们真实的生活状态和心灵状态,其中既有世俗生存的肌理,又有灵性信仰的气韵。在电影与小说间自如切换的他,成功地为摆荡在传统与现代间的人心定格。”可以看出,万玛才旦的小说立足乡土但又不拘泥于乡土,立足文化传统但又融合了现实变迁,在看似神秘的氛围中写出了情感和心灵的真实,在开阔的文化视野中打量民族的发展,也打量人们细腻的内心世界。

  小说集收入13个短篇小说,这些作品的背景都是藏地历史、文化、现实,涉及多种多样的人物,比如嗜酒如命的酒鬼,恭敬虔诚的喇嘛,讳莫如深的屠夫与上师,执着于寻找自我身份的牧羊少年,站着打瞌睡的少女,等等。在我们看来,这些人物及其故事都具有特殊的魔幻性,但在作家那里,其实就是他所体验的生活日常。神秘的藏地文化的介入,使这些人物、故事都具有了一层神秘的色彩,为藏地之外的读者提供了了解藏地文化的有效方式。值得我们留意的是,作家的创作不是为了配合、迁就读者的猎奇心理,而是要真正揭示他熟悉的藏地文化和现实,还原真实的故乡,尤其是将曾经相对封闭的藏地生活与开放的现代社会有效结合起来,挖掘现代文明语境之下的传统文化及其变迁。

  万玛才旦的小说特别善于抓住生活中的一些细节,按照他所理解的生活成篇,勾勒出人物的生活和心灵轨迹,揭示家乡历史、文化的丰富与多元,传承与变化。他的作品没有大段的说教,没有先入为主的理念,而是顺着生命的成长展开,景与人融合无间,情与理相得益彰。在《站着打瞌睡的女孩》中,女孩具有一种特殊的本事,她可以站着打瞌睡,但是,她因受到要挟而嫁给了她并不爱的人,生活、人生从此发生了改变。这个失去爱情的女孩,也慢慢失去了可以“站着打瞌睡”的本领,变成了一个普通的女孩,让人体味作品背后的人生逻辑:现实的生活使我们失去了本已拥有的天赋,人生也因此被磨平。《塔洛》的故事也很新奇,牧羊人塔洛去城里办身份证,但这次经历了却改变了他的人生,他遇见了短暂而虚假的爱情,最后导致人财两空。作品中的“身份证”其实很平常,却具有象征意味,将藏地文化、生活和现代社会融合在一起。万玛才旦将这篇作品自编自导成电影《塔洛》,2017年获得金鸡奖最佳中小成本故事片奖。在藏地,牛羊是很常见的家畜,在《撞死了一只羊》中,身为货车司机的“我”,不小心撞死了一只羊。因为自己的失误导致了一条生命的逝去,对于“我”来说是一种压力,于是“我”决定要找人来超度这只羊。这体现了作者对生命的尊重,同时也是对自己的一种救赎,揭示了藏地文化的深刻内蕴。由万玛才旦自编自导的电影《撞死了一只羊》2018年获得威尼斯电影节地平线单元最佳剧本奖。小说与电影之间的转换是需要文本基础的,电影人创作小说可能也带着电影人的独特思维,因此万玛才旦的小说才具有了情节不断跳跃、单纯而又丰富的文本特点。

  在创作中,万玛才旦基本上不会先布局整篇作品,而是因为脑子里突然冒出了一个形象,甚至是一个形象的片段,比如发型、笑容或者一句话,就产生了创作的灵感,并在这种灵感的驱动之下开始创作。“塔洛平常都扎着根小辫子,那根小辫子总是在他的后脑勺上晃来晃去的,很扎眼。”这是小说《塔洛》的开篇。事实上,作家脑子里最早跳出来的可能就是这样一个形象,而且他也喜欢上了这样的形象,因为它是独特的,能够激发作家对生活的认知。于是,他围绕这个形象开始塑造他所理解的人物。在文学创作中,灵感是很重要的,可以诱发作家的创作欲望。不过,我们或许应该这样理解万玛才旦的灵感:一方面,它是作家对自己的家乡、自己的民族进行了切身体验之后的艺术发现;另一方面,触动作家灵魂的形象又进一步调动了作家的人生积累,包含着作家对家乡的了解和理解,对民族文化及其变迁的感悟,他可以由此通过文字的方式调动自己的生活积累、自由想象,并建构出他所理解的真实的家乡和乡亲。

  万玛才旦说:“小说对我而言,更像是自然而然发生的事,就像吃饭和睡觉那样自然。小说写出来了,就完成了表达,它带给我轻松和愉悦,这也是我一直坚持小说创作的原因。”对于读者来说,跟随作家创作的故事,出入于神秘但又真实的生活,感受作家情感的起伏变化,由此获得一份遥远而真实、独特的生命体验,其实也是一种“轻松和愉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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