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时候家里条件不好，父母也没有什么赚钱的手艺，只有面朝黄土背朝天地守着几亩薄田过日子。那些年，在南方像我家乡这样的丘陵地带，靠着几亩田地要想过上富裕的好日子，几乎是天方夜谭，能够把日子过得平顺就很不错了。平日里家里没有什么大额开支倒好，一旦有什么事需要拿出一大笔钱的时候，父母的脸上总会布满愁云。

　　那些年，义务教育阶段要交学费和杂费，这对于像我们这样的家庭来说，无疑是一大笔支出。而家里也会不停地通过卖菜——这个几乎是唯一的除了借钱以外的办法，来为我和哥哥凑学杂费。那时候，村里尚未通公路，不管卖什么，都得步行十多里地，用担子挑到镇上去售卖。这样的体力活，自然非父亲莫属。菜的种类随季节的变化而变化，而让我记忆最为深刻的，是橙黄的老南瓜。

　　父亲在两边箩筐分别装上三五个老南瓜，父亲本不算高大，也谈不上强壮，老南瓜体积比较大，父亲挑着担子，手紧紧地抓着箩绳，头略微前倾以保持平衡，一步一步有些沉重地走向场镇。而父亲回来的时候，步伐要轻快得多，要是因为我们家的老南瓜比别人的一斤多卖了几分钱，父亲的脸上就会挂上难得的笑容。记得旁边一个叫界石的场镇，多数时候比我们镇上的菜要卖得贵一点点，而代价是要挑着担子多行两三公里，父亲也总会“心甘情愿”地到界石去。那时，一挑南瓜也就只能卖十几二十块钱，而要凑足我和哥哥的学费，得往返无数趟。

　　但不管卖了多少钱，父亲回家时，总会从街上给我带回一点美味“零食”，一个馒头，或者一个小面包，或者两三个小苹果或是柑子。还记得小时候一个城里的亲戚到我家，说她看出来我最喜欢吃柑子。其实她不知道，那是因为柑子是水果中最便宜的了吧。这个亲戚还说父亲称回来的苹果又小又有伤疤，是他们家平日里吃的苹果的几分之一。这话深深地刺痛了我父母的心，许多年以后，他们依然对这位亲戚耿耿于怀。但我那时还小，并没太在意，心想大小不都是一个味吗？但成年后，听着父母偶尔的“诉苦”，也会从内心升腾起一股成年人面对生活的无奈与伤感。

　　我参加工作以后，每次出差也尽可能地给孩子带点礼物回来，多数时候是当地的名小吃。很多时候出差都是宾馆和工作场地“两点一线”，实在没时间出去购买，也会将飞机上的一个小面包或者一小袋坚果带回来给孩子。也许，这也是小时候父亲对我的影响吧。

　　现在的孩子要比我们幸福太多太多，不管农村还是城市，都会轻易获得各种美味食品，但做父母的反而担忧起来。前几日听妻子说，她的一个同事为了不让孩子吃零食，从小就给孩子说，零食就是面包，面包就是零食。直到孩子四五岁了，妻子的同事看着孩子看到其他小朋友吃零食时的羡慕、嫉妒、落寞，才决定慢慢给孩子吃些真正的零食。细细想来，我小时候似乎要比他更幸福，至少，我有父亲挑着老南瓜，步行十几里，精打细算后，给我买回来的一个馒头，一个小面包，或者带着伤疤的小苹果。

　　（作者单位：重庆市人力资源和社会保障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