檐下风铃可视为悬在檐下,也可视为种在风中。
很久以前,读废名的长篇小说《桥》,见识到“万寿宫叮叮响”的句子。先是不解:作为一座建筑,万寿宫咋会叮叮作响呢?
后来顿悟:万寿宫有塔,塔上有风铃,风吹动风铃,于是远远的,万寿宫就叮叮作响。茅塞顿开后,因了这句子,那塔影及心境,就灵动起来了。
风来叮叮响,风去默无声。预报风的来去与强弱,传播远方的消息与心境的灵动,就是风铃的性格和妙处。从那次的顿悟开始,风铃的概念就在心中种下了。
迁入新居那个春天,我就在屋檐下悬了风铃,或者叫我在属于我的风中和心灵中,种下了一挂风铃。
据有关考证,风铃起源于中国。最初的用意是获取风的消息和风的方向,后来随着我国的佛教信徒传入日本,然后再经传播,渐渐成为世界各地居家檐下廊中的常见物件。
那随风而起的清脆碰击声,在暮色四起的黄昏、在晨曦初露的黎明、在风雨飘摇的午后、在怀想远行人的静默中、在闲坐时分,以及读书的间隙,渐渐地成为一种对心灵的提示与滋养。
我所谓的将风铃种在风中,其实与将花种在土中有异曲同工之妙,虽然诞生地不同,但都是一种人为操持后对自然的美好进行的收获。种花可收获花的香,种风铃可收获叮叮的响,花香与铃响都是物质的,一诉诸嗅觉,一诉诸听觉。但无论是花香还是铃响都奇妙得很:看不见摸不着,却可以直接触及人的心灵,并给心灵带来美好的滋养。
风是天地的呼吸,传播着远方的消息。这呼吸、这消息,通过风铃折转出的韵律令人心驰神往。
种一挂风铃在风中,可收获春的清香、夏的热烈、风的心跳和远方的呼唤。种一挂风铃在风中,可激起内心深处的萌动与清响。种一挂风铃在风中,身心便多了一处美妙的安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