驱车经三溪乡场镇,来到在建的郑万高铁巫山隧道一洞口,只见高大英俊的他正从隧洞出来,一身尘土,满脸笑意。
他,就是隧道建设架子队队长靳树华。
作为中国共产党成立100周年献礼工程,设计时速350公里的郑万高铁建成通车后,从重庆主城出发,只需一两个小时便可游览神女峰、观赏巫山红叶。
靳树华于2018年来到巫山三溪,巫山隧道是他参与修建的第五个工程。
靳树华称自己是“铁二代”。他的父亲1978年参军入伍,在内蒙古当铁道兵。后来“兵改工”,一直干到2019年才退休。
放寒假,爸爸回家过年与家人团聚;放暑假,孩子提前写完作业,由妈妈带着到爸爸工地探亲。那个年代的铁建人,与妻儿老小一年就这样两次见面机会,平时就靠鸿雁传书。
“第一次写信我印象忒深。妈妈写完信,让我拿出作业本,她教我给爸爸写,铅笔写的。写好后,夹在妈妈的信一起,给爸爸寄去。读初一时,我就单独给爸写信、寄信了。上初二后才不怎么写信了,就是打电话。”
家属院的孩子,很多都子承父业成了“铁二代”。树华一口气说出了他的发小、现在同为铁建人的一二十个人的名字,其中包括他亲妹在内的好几个,如今都在三溪修建巫山隧道呢。
巫山,“聚三山而控九峡,交万壑而耸千峰”,要在如此险要之境打通高铁隧道,其艰险程度可想而知。
作为郑万高铁重庆段的控制性工程,巫山隧道全长近17公里,最大埋深730米,软弱围岩占比大,且存在顺层偏压、岩溶及岩溶水、岩堆、滑坡等不良地质,洞内最大涌水量为37000立方米/天;隧道工作面多,独头掘进距离长,属高风险隧道。
然而,就在2020年12月15日,巫山隧道比计划工期提前125天全线贯通。
树华每年都要比大伙儿回家晚、到岗早。他说,2020年五六月,工期紧,压力大。大伙儿在隧洞里干活,更面临高温考验。“隧洞里随时是三十八九(摄氏)度,一进去就像进了汗蒸房,一天到晚全身透湿。有时干着干着还感觉憋闷、晕乎乎的,缺氧呗。赶紧摸出一支藿香正气水,一仰脖子喝了,闭一下眼,稍稍缓解一下,抄起家伙继续干。”
树华前两年带的另一个架子队,负责隧道两个面的开挖。一度,一个开挖面危岩渗水特严重,渗出的水没过了膝盖,他们每天同时用几台水泵不停往外抽水。更要命是,随时面临泥岩坍塌的危险。“我必须安排人不眨眼地盯着这些刚开挖的岩体,看它们是否有崩塌的迹象。”树华说,“每次数小时干下来,一个个衣服湿透、累得精疲力竭不说,大伙儿的一双双脚全泡得像白萝卜,而且因为地下水质的问题,有的兄弟的腿肚、手臂等处,还出现红肿、发痒等症状,真的让人心疼。”
中铁十八局郑万铁路巫山局指挥部每月度、每年度都会对各工区进行考核评比,树华所带的架子队多次荣获优秀集体称号,尤其是2020年复工后的前六七个月,月月是优秀,而他自己也屡次被评为先进个人。
谈到家庭,树华说,妻子有过怨气。但妻子的家庭模式、成长环境与树华极其相似,她对铁建人更多的是理解和支持。
树华的妻子叶星,他们两人不光是家属院一起长大的,还是小学、初中同班同学。
妻子最大的怨气是,每次去做孕检不像别的孕妇都有丈夫陪着。妻子分娩前3天他才请假回了家。可孩子满月后3天,他又告别妻女回到工地。
最让树华伤心难过的是,每次回去女儿总用陌生的目光盯着他。刚刚熟悉起来,他又得离开了。
“女儿三四岁时,有一次我回家住了两晚,她对我恋恋不舍。可第三天我得出差昆明。凌晨5点我轻手轻脚起床,不想还是惊醒了孩子,她翻身坐起望着我,两手伸向我,大声哭喊:‘爸爸,爸爸,抱抱我!’”
那一刻,树华鼻子一酸,眼泪一下就涌了出来。他赶紧走出房门,听见妻子不住地安慰女儿:“思思乖,思思不哭了,爸爸有事,爸爸下次回来陪我们玩。”
前年暑假,叶星带着8岁的女儿从河北涿州来到巫山呆了一周。
流水潺潺,河坎上长着丛丛芦苇,苇穗子在阳光下闪着耀眼的光。树华指着大山和溪流,给妻子和女儿讲“三溪”地名的由来,还带母女俩去游览小三峡,品尝了巫山脆李和翡翠凉粉。
树华知道,离工地不远的木耳村有一棵古老的红豆树。就在妻子和女儿回涿州的头一天,树华特别带她们去看了这棵珍稀的红豆树。
住在古树附近的一位老婆婆见来了远客,颤巍巍从家里捧出几粒头年从树上采摘的红红的籽粒送给他们。树华和叶星双手接过红豆,微笑着谢过老婆婆。
一家三口手挽手,轻轻地、轻轻地吟诵起王维的绝句《相思》:
红豆生南国,春来发几枝。
愿君多采撷,此物最相思。
看着眼前甜美幸福的一家子,老婆婆饱经沧桑的脸笑成了一朵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