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嘉陵江的雾气开始染上霜色,重庆的冬便裹着麻辣味温柔降临。每当夜幕垂落,街道陷入寂静,我总被一种念想攫住——再赴铜梁,看一次舞龙。
这念头,并非凭空而来。自从那年冬日在铜梁看了一次精彩绝伦的舞火龙,便上了“瘾”。此后每逢冬季来临,总想去铜梁过一把“瘾”。
铜梁龙舞,绝非一时一地的即兴之作。在龙乡铜梁,逢年过节、大型庆典,必有龙舞。它是农耕文明对自然的叩问,也是巴渝儿女坚韧、忠勇的写照。这份厚重,让铜梁龙舞走出巴山渝水,舞向了世界。
最让铜梁人引以为傲的,是铜梁龙舞屡屡在“大场面”出彩。尤其是在2008年北京奥运会开幕式上,铜梁龙高光亮相,赢得“中华第一龙”的美誉。
当铜梁龙在“鸟巢”的舞台上腾跃,它所代表的,不仅是一项非遗,更是中华文明昂扬向上的精神气度,是一个古老民族面向全世界的自信亮相。
铜梁龙舞,兴于明,盛于清,包括龙灯舞和彩灯舞两大系列。在铜梁人的努力下,铜梁龙舞远赴美国、英国、法国、澳大利亚等国家展演,以文化交流的方式走上国际舞台,让世界领略中华文化的魅力。
铜梁龙舞最具代表性的是大蠕龙,龙身饱满,金鳞闪耀,体长数十米。24节龙身象征二十四节气,舞动时飘逸灵动,翻江倒海,气势恢宏,有时采取推浪式前进,来回冲锋。
为何会这样舞?铜梁龙舞国家级非遗代表性传承人黄廷炎曾言,龙是中华民族的象征,就要不断地向前冲锋,不断地奋斗,不停地前进。每当目睹大蠕龙向前冲锋的震撼场景,我都会感到无比振奋。
舞火龙是最被人们津津乐道的,它要求舞龙者既要有高超的技巧,又要有过人的胆识。铁水从高处四溅开来成为缤纷的火花,舞者赤膊上阵,在火花飞溅的舞台上穿梭。火龙在铁水火花间舞动翻腾,呈现出极为震撼的视觉效果。
这一幕,早已超越了技艺的范畴,它是生命与烈焰最直接、最狂野的对话。每当看到此景,观众们总是不由得站起身来,鼓掌欢呼,为这些无畏的勇者喝彩。
舞水龙又是另一番风情,我有幸在铜梁安居古城欣赏过舞水龙。赤膊的舞龙者在古城青石板路上奔腾跳跃,道路两旁的居民和游客用桶、用盆尽情地向舞龙者泼水。水花四溅,笑声朗朗,龙在水中翻腾,在大街小巷里穿梭,人们祈求着风调雨顺,国泰民安。
一火一水,一热一冷,一刚一柔,铜梁人将他们对自然的理解、对生活的祈愿、对平安健康的追求,都融入龙的千姿百态之中。
去年春节与家人自驾出游,途经铜梁时,得知当地打造了一台山水实景剧《追梦·铜梁龙》,便毫不犹豫地买了票。傍晚时分,走在玄天湖畔,我滔滔不绝地向来渝过年的父母介绍铜梁龙舞的前世今生,吊足了他们的胃口。
演出场地在巴岳山下、玄天湖边,现场人声鼎沸。这场视觉与心灵的盛宴,以小鲤鱼追梦为叙事主线,深度演绎了鲤鱼跳龙门的故事。
各种龙舞轮番上阵,观看效果极佳。精彩的表演带动了观众的情绪,拍照的、录像的舍不得放下手机,欢呼声、呐喊声此起彼伏。
那一夜,玄天湖像是一片欢乐的海洋,大家都沉浸在铜梁龙舞的魅力之中,千年非遗在巴岳山下展现出惊人的生命力与活力。
剧中小鲤鱼坚守初心,克服重重困难,最终跃过龙门化身神龙的故事,照映在个体身上,正像是每一个中国人的奋斗追梦故事。它让人们相信,鲤鱼终将跃龙门,奋斗者的梦想能成真。
小儿子桃桃最喜欢看的是舞火龙,火龙上场时他攥着小拳头,目不转睛地盯着舞台。在绚烂的“火花雨”中,赤膊上身的舞龙者,毫不畏惧地舞火龙,这一幕让桃桃为之惊叹。
他喃喃道:“爸爸,那些舞龙的哥哥们不怕烫吗?”童稚的发问,却道出了这表演撼人心魄的本质——那是一种将畏惧化为崇拜,将危险升华为艺术的勇毅。
演出结束,不少观众带着“值回票价”的满足走出现场。我对桃桃说,龙是中华民族的图腾,象征着智慧、勇气和力量。舞火龙时,舞者以血肉之躯对抗烈焰,诠释着越是艰险越向前的大勇;大蠕龙以柔克刚,暗合“上善若水”的智慧;而水云龙,则让龙从云端落入人间,成为百姓共享的欢腾。铜梁龙舞之所以百看不厌,可能就在于它承载的精神内核。
寒夜灯火,照亮回家的路。从古老祭祀到奥运殿堂,从田间地头到世界舞台,一代代铜梁人,用汗水与热血,守护着这条“活着的龙”,让它永葆青春,生生不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