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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鲟鱼》为“天使望故乡”发起人邱兵的最新故事集。书中共收录8篇故事,文风朴实真挚,又充满了川渝人特有的松弛和幽默。它们是邱兵自己的故事,但或许也藏着我们似曾相识的回忆。 |
邱兵是重庆巴南人,这是他的初始身份;邱兵是个作家,这是他的新晋身份。
这两个身份,都不是邱兵最牛的身份。“重庆巴南人”,只是在证明邱兵很早就是有身份证的人;“作家”,这是因为这两年他出的书很亮眼。
去年,邱兵出了一本书,叫《越过山丘》;这个月,邱兵又出了一本书,叫《鲟鱼》。这两本书的内容,也在证明邱兵曾有很多体面身份。
东方早报创始人、澎湃新闻创始人、梨视频创始人、“天使望故乡”创始人……一个人有这么多“创始人”头衔,创立每个平台都有很大的江湖影响,这说明此人一方面是真“牛”,另一方面也是真“飘”。准确地说,是“漂”。
工作变动,人生漂泊,确实是邱兵的特点。只不过,他飘忽不定的人生,并不同于很多人的仓皇与凝重。邱兵的漂泊,总让我想起作家艾芜在《想到漂泊》中说:“如今一提到漂泊,却仍旧心神向往,觉得那是人生最销魂的事啊。”
去年,收到邱兵寄来的《越过山丘》,读完后我觉得他翻越之后,在面对一片辽阔的海洋;最近,又收到邱兵寄来的《鲟鱼》,读完后,觉得他变成了一条顺着长江往重庆回游的鱼,要回到巴南的鱼洞,来安放自己的精神。
鲟鱼是长江中很通灵的鱼类,在每年夏秋两季,会从长江口外的浅海洄游到长江,历经漫长的溯流搏击,回到上游父母曾经眷恋的水域。这样的轨迹无疑暗合了邱兵的人生。
人一辈子,大抵都走不出“到世界去”和“回到故乡”的轮回。邱兵从一个重庆崽儿,变成一个沪上名流,再成为波士顿的旅人,确实完成了“到世界去”的线面书写。
真正的“到世界去”,其实是在精神层面。今年57岁的邱兵,现在的作家,也是创业者。这两个身份都依托“故乡”作为价值支撑。《鲟鱼》写了大量重庆的人和事,“天使望故乡”,顾名思义,就是飞得再远,返乡是不变的情怀。
《鲟鱼》是一本典型的中国版《双城记》。在我看来,中国最值得书写的“双城记”,不是北京与天津,不是上海和杭州,也不是成都与重庆。这些城市“搭子”的距离太近,文化太相似,比照起来,张力不够,难以释放穿透力。
上海和重庆不一样,有点像纽约和洛杉矶,分立于大陆板块的两侧,有足够距离来测量一个国家的宽度与深度。而且,重庆和上海的连接,更有情感文化内涵。一个在长江头,一个在长江尾,早就被古典文学演绎过“日日思君不见君”的深情。
长江文化,是深沉的,是悠远的,是厚重的。邱兵的“双城记”,则提供了一个细微而独特的打开方式。
《鲟鱼》是一个人的爱与思念。半生为人,爱过的和错过的,拥有的和失去的,在邱兵笔下,如同长江上的雾气从远处漫卷而来,也如同人间灯火温暖人心。
一本让人心悦的书,文本得撑得起故事,故事得养得起思想,思想得够得着深度。邱兵就是一个在文本、故事、思想形成极致闭环管理的另类作家。
年少爱靡丽,老来求淡拙。我以前写各种“封面文章”,人就像是汉赋写手穿越到现代社会似的,像是在一张妆化得很浓的脸上,戴满了耳环和鼻环。
10多年前,读到邱兵几篇发刊词,当时我就震惊了,原来代表编辑部发声,还可以这样写!讲讲故事,聊聊生活,抖抖机灵,然后,就把生活变化、时代变迁、人心变异都揉碎了,通过文本潜移默化,慢慢植入人心。我现在还记得这样的结尾:“我只知道,我心澎湃如昨。”
年代感,故事性,理想和情怀,都扑面而来。当时,我心也跟着澎湃,写起文章就也飘了。
有一回,在某个节点,我也写了一篇自己内心很澎湃,但总编辑感觉很虚脱的文章。那文章也没活成,被总编辑干死了。其实,总编辑对我特好,就跟邱兵在《鲟鱼》里写的总编辑对他一样。
那次没能“澎湃”成功,是总编辑对我文章的唯一枪毙。不久后,我提出要跳槽,总编辑挽留了将近半年,我还是到新单位上班了。临走时,总编辑问是钱没给够,还是人受委屈了。人生有些事很具体,一时说不清,东拉西扯,我很弱智地说到那次毙稿带来的小忧伤。
我说,邱兵能那样写,我咋就不能这样写?一时间,总编辑就无语了,因为我这理由,格局太小,确实也让人无语。还好,总编辑格局很大,他没有这样怼我——邱兵是总编辑,你最多也就是个总编助理。
当然,身份自由从来不等同于写稿自由,真正的自由其实是思想给的。去年,我在“中国记协”公众号,写过一篇获奖感言,叫“这篇不像评论的评论,凭啥得中国新闻奖一等奖”,其中写道:“凡是一流的评论员,首先就应该是个散文家,甚至是小说家。”我和同事写出“不像传统意义上的评论”,还能得到主流认同,说明文本是很有价值的。邱兵的作品,证明他也是个散文家,是个故事高手。
总之,邱兵的文字太特别了,或而沉郁,或而灵动,或而侠气,或而挑逗,把绵密的往事煮在酒里,让你喝下去,醉了醒,醒了醉,在现实和梦想之间,反复进行拉锯。这,就是真正的可读性。
《鲟鱼》还让我想到贾樟柯,里面的人物,也是山河故人,也有三峡好人,更多还是与我们每个人都容易产生关联的人和事。我读得很入心,还因为在书里会不停地碰到熟悉的人,比如,里面提到陈季冰、张明扬等人,也是我的朋友。写熟悉的人,更容易打动人。写重庆的书,也最适合介绍给重庆人。
人一辈子,风风雨雨,起起落落,很多情感都只能藏在心里,有些愧疚也没机会再去说声“对不起”。邱兵在这本书里,写了侠骨柔情的江湖人物,写了浮躁势利的沪上小姐,还写了很多追求理想情怀的媒体人。有时静水流深,有时热辣滚烫。总之,读这样的书,见众生,见自己。
重庆人邱兵,这样表达对故乡的深情告白:“重庆崽儿有啥特点,除每个人都认为自己有点痞帅之外,我投‘永不言弃’一票。”如今,邱兵仍在异乡和故乡之间穿梭,在这样的夏天,他想必就是一条从下游往上游奔突的鲟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