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重庆到成都,从诗歌到随笔散文,从《一夜之后》《钓鱼城》《十年灯》到《缓冲地带》,诗人赵晓梦不负文学初心,不管是以记者立身,还是以诗歌扬名,数十年来,以文字为武器,披荆斩棘,潜心笃志,在不断地内心挣扎、自我缓冲和求索奋进中,直抵文学世界的高远之境。
非“缓冲”无以高远,这恰是对作者文学之路的真切写照。取这个标题,源自作者在《夕佳山大院》一文中引用汉代丞相萧何的话:“非壮丽无以重威。”如果说诗集《钓鱼城》《十年灯》是作者文学路上开出的娇艳繁花,那么,翻开文集《缓冲地带》,我们便可清晰地找到其坚守文学初心且笃求文学高远之境的根本缘由。
书名《缓冲地带》,是诗人对文学及生命价值更为深意的诠释和提炼。缓冲,是直抵高远的蓄力,是对快节奏现代生活的抗争,反映的是对思想真理的求索,是对生命价值的追寻。文集分“还有光”“在路上”“生活家”“创作谈”及“答问录”五个部分,诗人以其个性独特的叙述方式,虚实交错,管窥历史,思辨生活,完美地呈现出了一个涉及历史、民俗、传说、典故遗存、建筑民居、山川自然以及人文精神、个人情感的斑斓世界。更可贵的是,在表意之外,其散文随笔脱下了文学华丽的外衣,回到了生活本真的现场,实现了文学与文化、与情感、与生活的亲切连接和自然流淌,这形成了诗人散文随笔创作的一种独特气质。
在新散文写作的体量约定下,文化散文想要避开堆砌引用之嫌,脱离枯燥乏味的审美困惑,这绝对是一件相当考手艺的事情。对于文化底蕴极其丰富的洛带古镇,有着复杂的三国历史、四川人口迁徙历史和客家文化渊源,书写洛带,极难突破。然而,作者却是个非常热爱生活的人,他一手高举文学,一手却端着一碗洛带古镇的伤心凉粉,从辣到流眼泪的伤心凉粉开始,用味蕾、情感、情怀串联起了洛带古镇的千秋历史与热辣生活。《伤心凉粉》一文,进入之妙,行文自然,内容丰富,考究之细微,情感之温暖,令人耳目一新、大开眼界。同样,《明轩记》的历史透视,《一纸码头的云烟》的故乡回望,《嘉陵江小三峡》的文化思考,《拖车上的月光》的情感观照,《南迦巴瓦的憾》的心灵荡涤,当然,还有《帮一棵树说话》的生命启示,在作者独特气质的叙写中,无意间竟让人也接受并深信了他善良的认知:“树是能说出话来的”。
我们再回头看看这些文章所涉猎的文化信息,天文地理、古今中外、典籍史志、家谱专著、诗词歌赋、名家百姓,可谓细枝末节、包罗万象、熠熠生辉、引人入胜,这些很可能成为散文累赘的庞杂信息,竟有条不紊地成为了吸引读者自然而又必然的要素内容,这显然是作者随笔散文创作的成功。然而,他对于随笔散文的野心远不止于此,在这种纷繁厚重而又轻松明了的叙述中,他还有更闪亮的思考和思想要表达。在《夕佳山大院》中写道:“建筑最能反映一个人的心性和品格。”看看当下人们对自家房屋费尽心机地装修折腾,此话便不难理解。也正是诗人有自己独特的文化阅历和审美原则,也才会有“将夕佳山民居改为‘夕佳山大院’或许更为贴切些”的想法。再如在《广岛家访》中,他发出的社会思考:“在回国的路上,我一直在想,现在中国不少家庭有钱了,越来越多的女性转为全职太太,这与越来越多的日本全职太太走向社会恰恰相反。难道这又是发展过程中的一个必然经历?”
天地之大,创作素材可以任尔取之,但创作激情却只有依靠来自心底的动力。作者追求文学的高远境界,回望历史的根脉情怀自然是其缓冲积蓄动力的要素之一,其对生活的热爱,对家庭的责任,也是其缓冲蓄力的两个重要因素。
“一次远行,就是一次考验。考验我的准备,考验我的意志,但我更愿意是一种解脱。解脱城市的烦琐,解脱一支烟一杯酒的无聊和虚伪。”解脱,其实就是一种缓冲,一种自我救赎,在文章《路上拾遗》中的这段话,当是作者发自内心的真情直白。《丽江杂记》一文对音乐奇才、鬼才宣科不吝笔墨的描写,是作者对生活的热爱。《小时候》一文中的感慨:“一个好男人并不等于一个好父亲”,不知要引起多少有责任心的中年男人的深情共鸣。其实,对于孩子的成长,像《与女书》这样深情的文字,已经成为了作者作为一个好父亲的直接证据。
不忘文学初心,经历生活、情感和思想的无数个缓冲,在历史的根脉情怀中,在沿路的风景里,作者保持着对生活的热情,恪守着对家庭的责任,壮实了文学的根茎,绽开了文学的花朵,直抵文学世界的高远境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