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生动立体的长江奔腾而来邂逅《诗经》里的薇来吧,来看看重庆的秋天
第004版:两江潮副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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让生动立体的长江奔腾而来
邂逅《诗经》里的薇
来吧,来看看重庆的秋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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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4 年 10 月 27 日 星期 放大 缩小 默认 

邂逅《诗经》里的薇

史良高

  在我的故乡八百里皖江,一片湖畔沃土,那里是薇的世界。

  没人撒种,没人深耕,没人施肥,没人呵护。它们和车前、狗尾、红蓼、米曲、大黄、马齿苋、四叶草相偎相依,一棵棵,一片片,顽强地挤在田垄沟壑、池塘路边,在暖阳下尽情地散叶开花,自由地撒野疯长。

  小时候,我只知道它有一个朴实憨厚的名字:劳豆。

  说起劳豆,我就感到羞赧与自责。因为我在读过《诗经》中的《小雅·采薇》之后的许多年里,并不知道劳豆就是薇。

  童稚的记忆里,麦地里的劳豆得天独厚,汲日月之精华,长势至佳。嫩嫩的绿叶舒展着,纤纤的藤蔓纠缠着,顺着麦秆向上攀延,一株株纤嫩的劳豆宛若袅娜的芭蕾女孩,娉婷曼妙,飒爽英姿。

  人间四月,我们一帮无忧无虑的稚童钻进一望无际的青纱帐,掐下饱满圆润的豆荚,咀嚼鲜甜的豆粒,再将豆荚的一头掐去,搁进唇齿间,瞬间变成一支动听的豆笛。

  也是那个春天,父亲双腿突然不能站立,卧床不起。一家人像屋宇塌了山墙,不知所措。

  西药服过,中药煎过,四处辗转求医,连省城也去过,均不见好转。母亲辗转得到偏方,除了各种草药,还需配以炒熟的劳豆齑粉三匙,以天降晨露为引,每日早晚各服两剂。

  其时麦子已然收割,那个叫劳豆的植物早已褪去青碧的裙裾,一身枯黄,爆裂后的豆荚蜷缩在麦茬的根部是那样的可怜兮兮,零落尘泥。

  我每天和三丫、二毛一起,在垄亩,在田边,在荒野,在溪旁,寻寻觅觅,满世界疯跑,从泥土里一粒一粒地抠,然后交给奶奶,让奶奶在柴锅大灶上慢慢焙熟,再搁在小石磨里磨成齑粉。

  霜降之后,父亲竟奇迹般地站立,并能拄拐前行。

  直到有一天,我知道家乡的劳豆就是摇曳袅娜在《诗经》里的薇以后,我惊诧莫名。料定那开出偏方的人定是世外高人,她以山水作处方,以《诗经》里的草木入药,远非乡野郎中的袖里乾坤。

  当母亲依然把薇叫作劳豆时,我已经把劳豆亲切地称作薇了。许是历经劫难,我们一家对薇便有了特殊情愫。

  母亲的后园里不植栀子月季,不栽凤仙芍药,却让那野生的薇自由疯长。我看了,说还是拔了吧,不然来年越长越多!母亲说,别,留着。我不想忘记它们!

  母亲一字不识,不知道几千年前,那纤弱袅娜的薇是从《诗经》里走来,帮助过伯夷、叔齐果腹明志,也不知道“昔我往矣,杨柳依依。今我来思,雨雪霏霏”诗句里的主人翁肚腹里常年果着薇。可是,薇曾经给过我们一家带来温暖,带来光明,这就足够。

  与薇有了新的情缘,是我从故园来到山城重庆之后。

  有年春天,我忽然发现露台的花坛里多出几株植物,纤纤楚楚。是什么呢?近前细辨,哇,竟然是薇!

  18楼的露台怎的冒出几株纤嫩柔弱的薇呢?是风伯的传情,还是信鸽、鹧鸪、百灵鸟的恩赐?

  看着薇,我呵呵一乐,哈!我们终于在巴渝大地的水泥丛林里执手相看。

  与薇为邻,我很快乐!虽然那嫩绿的枝叶与紫红色的花蕾没有盈袖的暗香,没有沁人的馥郁,可她从时光深处的《诗经》里走来,弥散着一种历久的芬芳。那,可是常人不易觉察让人沉醉的书香哦。

  自从有了薇,我去露台的时间越发地多了起来。每天走上露台,我都以温情的目光轻轻抚摸她的曼妙柔嫩之躯,感受她那古色古香悠远凝重的历史味道,细心地为她施肥浇水。

  更多的时候,我坐在花坛边,与她慢声细语,倾诉自己寓居巴蜀怀思故园的脉脉衷肠。

  去年夏天,我避暑黑山谷,归来时露台上所有植物都在赤日炎炎中一片焦黄,连鱼池里的睡莲都一命呜呼。我抚掌长叹,心情颓丧。我并非心疼楼上那几盆名贵花草,唯独不舍的是花坛里那几株薇。

  不承想,今年春天,它又冒出新芽,吐叶开花,蓬蓬勃勃,让我惊喜莫名。

  一株纤细柔弱在时空的隧道里成活了3000余年,甚至更加久远的普通草根植物,不屈不挠,自强不息,风摧不折,雪压不垮,时至今日依然以自己顽强的生命呈现于世。

  仅凭这一点,我没有理由不为之击缶而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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