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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江万里图》(局部)张大千 |
共绘丹青话长江,不负时代铸辉煌。
长江造就了从巴山蜀水到江南水乡的千年文脉,是中华民族的代表性符号和中华文明的标志性象征,是涵养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的重要源泉。
保护好、传承好、弘扬好长江文化,铸就长江文明新辉煌,是建设中国式现代化的必然要求,是全面建成社会主义现代化强国和中华民族伟大复兴的历史使命。
画者,文之极也,“与六籍同功”(此“六籍”指《诗》《书》《礼》《乐》《易》《春秋》)。保护好、传承好、弘扬好长江文化,长江美术自然是重要的母课题。
那么,长江美术有着怎样突出的文化特征,是一个值得关注的话题。这对于提炼长江美术的精神标识、塑造长江美术的形象符号,至关重要。
连续性——
慎终如始,薪火赓续
长江美术源远流长,博大精深。
钩沉浩瀚的中华文明史,长江是古人类的摇篮、文化的发祥地。
当第一个穴居的原始人,在昏暗的洞壁上刻画出一些线条,或者符号,初具意识的美术创作就已萌芽。
当第一个智人坐在江边,挑选一块坚硬石头,经一番敲打、磨制,生产出第一件“为我所用”的石器,朴素的造型设计就已萌芽。
进入文明时代,以良渚、石家河、三星堆等为代表的长江流域遗址群,出土的精美玉器、陶器,以及散布长江上游多地的岩画,进一步展现了长江美术早期的形态特征。
再后来,春秋战国时期,长江中下游出土的东周青铜器、木漆器、丝织品等;汉代时期,散布在长江流域的壁画、画像石、画像砖等;隋唐时期,山水、人物、花鸟等为主要题材的绘画;宋代时期,至臻的水墨山水长卷……
长江美术,就像一条璀璨银河,光耀夺目,与黄河流域的美术共同构成了中华文明的多彩场景。
它不拘泥于一地,也不拘泥于一时,是时空交织的多层次、多维度、流动的“文化带”,包含着丰富的哲学思想、人文精神,是中华文明连续性、创新性、统一性、包容性、和平性“五个突出特性”的实证。
其中,慎终如始、薪火赓续的连续性居首位。
纵观长江美术发展史,虽经过朝代更迭、文化冲击,但依然薪火相传、绵延不断、经久不衰,历经数千年未曾断流,留下了浩若烟海、详密不断的经典名作,作为文明传承的印迹。
如,佛教东传,一度让中国传统儒法结构受到冲击,但思想文化的相互辩难、交流通融,并未让长江文明的文化主体性迷失,而是促进了儒学的更新和佛教的发展,丰富了长江文化主体性。世界文化遗产——大足石刻,被誉为“世界石窟艺术史上最后的丰碑”,就是儒释道合流的典型例证。
再如,1840年鸦片战争后,“西学东渐”让中华文化主体性受到极大挑战,有人甚至提出“全盘西化”,但实践证明是行不通的。以油画为例,在中国油画的“故乡”——上海,海派精英将西方油画引入上海后,后经几代油画家的融合、发展、创造、传承和转化,让这一舶来品很快成为了表现中国主题、具有中国文化内涵的“中国油画”。唐一禾的《七七的号角》《穷人》、刘国枢的《盲婆》《飞夺泸定桥》、罗中立的《父亲》、庞茂琨的《苹果熟了》等,便是实证。
由此,不难看出,每次文化融入,都促进了长江美术的重构与新生,并始终展现中国特色、中国风格、中国气派,铸就了长江美术博采众长的文化自信。
创新性——
革故鼎新,与时偕行
《礼记·大学》言:“苟日新,日日新,又日新。”意思是,如果能够一天新,就应保持天天新,新了还要更新。
创新是艺术的生命。长江美术自古就崇尚创新,以创新精神不断进行创新创造,展示出了蔚为大观的文明成就。
如,唐卡,是雪域高原一种刺绣或绘制在布、绸等上的彩色卷轴画。
作为起源于公元7世纪左右的古老绘画艺术,它有着深厚的历史文化根基,具有鲜明的民族特点、独特的艺术风格和与众不同的文化辨识度。其绘画题材广泛,被誉为“西藏的百科全书”。
不过,文变染乎世情,兴废系乎时序。一切文学艺术都必然随时代变迁和社会发展衍生、发展和流变,古老的西藏绘画亦如此。
20世纪80年代起,韩书力、余友心、叶星生、巴玛扎西、计美赤列等画家,基于对西藏艺术渊源及其发展脉络的梳理和直观审美辨析,以现代观念和人本态度解读深厚的民族文化,进行双向吸收、融会贯通,让艺术视角逐渐变大,并在创作手法上借鉴吸纳了包括水墨画在内的其他绘画技法,逐渐发展成为西藏特有的当代艺术形式——“布面重彩”,为全国美术界输入了一股清新的空气。
再如,宋代以降,无数画家对长江进行了直接描绘。如,宋有夏圭的《长江万里图》、赵黻的《长江万里图卷》,明有戴进的《长江万里图》、吴伟的《长江万里图》,清有王翚的《长江万里图卷》,现当代有张大千的《长江万里图》等。
他们或描绘长江全景,或描写某一段实景,展现了长江奔腾、山峦耸峙、千回百转的辉煌气势和万千仪态,绘画的技法风格却各异。如张大千的《长江万里图》,不仅运用了中国传统山水画技法,还吸收了西方绘画元素,用泼墨、泼彩等,创造出一种磅礴、豪放的画面效果,展现出长江的雄浑与壮阔,极具独特的艺术风格。
由此看见,创新精神是长江美术的鲜明特征,是长江美术内在品质和精神气韵的表现。这一创新有着独特的内在特质:辩证式的守正创新,即以深刻的现实洞悉力和宽广的历史感,在传承中创新、在创新中传承,不游离于生活之外,“笼天地于形内,挫万物于笔端”。
统一性——
多元一体,海纳百川
《春秋·公羊传》有言:“何言乎王正月?大一统也。”颜师古在对《春秋》作注时指出:“一统者,万物之统皆归于一也。”《中庸》也提到“和也者,天下之达道也”。
可以说,“统一”是中华文明的社会至高形态,是各民族“共生”“共治”的交往智慧,进而统合了不同维度的文明之火,汇聚成博大精深的文化思想。
这一文化思想,同样适用于长江美术。从三江源头,到三峡库区,再到黄浦江畔……千百年来,长江浩荡6300余公里,滋养孕育了羌藏、巴蜀、滇黔、荆楚、湖湘、赣皖、吴越等各具特色又交融互促的文化之花。
聚是一团火,散是满天星。长江美术的统一性,不仅体现在历代名家的《长江万里图》同名画作中;也体现在历代名家“记游”长江,“肇自然之性,成造化之功”,澄怀观道中;还体现在同源·同向——长江流域十三省市自治区美术作品邀请展、大型中国画卷《长江春色图》巡展、“新象长江”主题美术作品展等众多展览中。
海纳百川、兼收并蓄的包容性,也是长江美术的突出特征。如,20世纪,上海诞生的“近代西洋画之摇篮”“中西文化交流之根据地”“新兴艺术策源地”等概念,很快从上海传播到全国各地,形成一种广泛的价值认同,对中国现代美术发展演变起到了举足轻重的作用。
徐悲鸿就曾写道:“至天主教之入中国,上海徐家汇亦其根据地之一,中西文化之沟通,该处曾有极珍贵之贡献。土山湾亦有习画之所,盖中国西洋画之摇篮也。”
追溯四川美术学院的油画历史,创始人刘艺斯、叶正昌、刘国枢等成名于民国时期,而通过这些先生的师承,可溯及西南美术专科学校(老西南美专)、上海新华艺术大学、国立中央大学艺术系、武昌艺专、成都省立艺专等,共同构成了川美油画学统的主要来源。1962年,川美油画专业还开创全国先河,在六一级成立两个试点班,即魏传义负责的“小苏派班”,师从苏联油画家马克西莫夫,学习苏派绘画;夏培耀负责的“小博巴班”,师从罗马尼亚油画家埃乌琴·博巴,强调对对象结构的掌握,秉持“艺术该有自己的风格和表达,应该创作出有独特个性的作品,避免千篇一律地作画”。由此,可进一步看出长江美术的包容性特征。
此外,长江美术还具有和衷共济、和合共生的和平性特征。在中华文明中,“以和为贵”“和而不同”“睦邻友邦”“天下太平”“天下大同”等理念世代相传。和平性是中华文明思想理念的精华,是中华民族深沉的精神追求,也是长江美术的必然要求。
唐代诗人白居易在论画中就提出“由天和来”,亦即“得天之和”。齐白石强调要把美存在于“和平”之中,通过“和平”而表现出来的事物特质,可以“以平其心”,产生“心平气和”的艺术效果。
张书旂的《百鸽图》更是长江美术和平性的直接体现。1940年11月,中央大学教授张书旂向时任美国总统罗斯福赠送了巨幅中国画《世界和平的信使》(即《百鸽图》)。此画备受罗斯福喜爱,经过精心装裱,挂于白宫。罗斯福去世后,又移至美国海德公园罗斯福图书馆永久珍藏。
无独有偶。1942年春,黄君璧在中央大学柏溪分校(位于现两江新区康美街道柏溪社区)创作了《移舟霭壑图》,后辗转赠送给了英国将军诺埃尔·欧文。
这些优秀艺术作品,不仅是中国艺术家与世界各国人民传递与增进友谊的象征,也展现了艺术家及其作品对世界和平与世间美好的憧憬和向往。
回望来时路,长江美术承载着中华民族生生不息的精神血脉,历经千年风雨,依然璀璨夺目。
阔步新征程,长江美术正承百代之流、会当今之变,以坚定的文化自信,走向现代文明,推动中华文化展现永久魅力、焕发时代风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