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河,是流动的历史,是沉默的呐喊,是一个民族兴盛与衰亡的记载。河流是有生命的。尤其是像黑龙江这样一条有着丰满前世今生的河流。
三年前,原国家清史办主任卜键以《库页岛往事》引发了人们对东北的关注。三年后,他的另一部关注东北区域历史和东北亚诸国关系的历史著作《黑龙江纪事:内河·界河·掐头去尾的大河》(以下称《黑龙江纪事》),今年8月由三联书店出版后再度引起了人们对东北的共鸣。
全书按时间顺序梳理黑龙江流域3000年的历史脉络,聚焦300年的历史,以清廷与沙俄围绕黑龙江流域的交涉为核心内容,充分参考、爬梳中外史料,用纪事本末的体例,将清代以来有关黑龙江流域的各色人等、桩桩往事呈现在读者面前。从《尼布楚条约》到《瑷珲条约》,从新中国的重工业基地到迟子建、双雪涛、班宇笔下的文学纪事,波澜壮阔的东北,山环水绕、平原居中的东北,一直是华夏大地尤为重要的一部分。然而,在并不久远的历史上,黑龙江流域却遭遇了令人扼腕的领土丧失“事故”。
作为清史专家,卜键对清朝的发源地东北的研究不可谓不深。让我们跟随他的新作《黑龙江纪事》,来再次关注黑龙江流域的兴衰与变迁。
在第五章《回望尼布楚》中,作者详细记述了1689年清朝与沙俄签订的第一份边界条约——《尼布楚条约》的全过程。黑龙江河有两个重要支流,一个是石勒喀河,一个是额尔古纳河,尼布楚就位于石勒喀河北岸。在讲述《尼布楚条约》签订的细节时,作者把清王朝那种既妄自尊大又因缺乏国际外交经验的手足无措描写得十分到位。那时候的清朝像一个被父母保护得太好的孩子,尽管不谙国际状况,但由于自身还算强壮,所以也并不畏惧。
后世史学家普遍认为,尽管《尼布楚条约》客观上导致清朝失去了一些土地,但整体来看,这仍然不失为一份平等签订的合约,它保障了将近170年的边境和平。不过《尼布楚条约》签订以后,作为黑龙江重要支流的石勒喀河就不再是清朝领土,另外一条支流额尔古纳河则成了两国的界河。值得一提的是,著名作家迟子建获得第七届茅盾文学奖的作品《额尔古纳河右岸》讲述的故事就是发生在这里,那时候额尔古纳河左岸属于沙俄,右岸属于中国。
直到19世纪四五十年代,随着鸦片战争的爆发,虎视眈眈的沙俄也开始在中国北部边境蚕食鲸吞。1858年,《瑷珲条约》的签订使黑龙江从内河彻底变成了界河。自此,清廷失去了黑龙江河以北,外兴安岭以南约60万平方公里的领土。尽管清政府曾不认可此条约,但在1860年,清政府与沙俄又签订了《中俄北京条约》,这一条约确认了《瑷珲条约》的合法性,使得清政府永久失去了这些土地。
望着这沉重的历史,我们不禁追问:何以至此?
耗费六年时间沉浸于这些历史当中,文史学者卜键借用《黑龙江纪事》这本书提出这些追问,引发我们的深思。“以史为镜,可以知兴替。”随着中华人民共和国的成立,中国人民站起来了,屈辱与不平等都远去了。
七年前,我曾一路北上,从哈尔滨到齐齐哈尔,再到瑷珲,最终沿着黑龙江走到漠河。
一路北上,一路的祥和与幸福,这里再也没有“汉家烟尘在东北”的民不聊生,再也没有“四万万人齐下泪”的动荡祸乱,取而代之的是雪乡的宁静,暮色的恬淡,犬鸣深巷时一群人坐在火炉旁谈天的自在。只是,偶尔谈及往事时,还是会有一种莫名的民族悲伤。不过,谈到未来时,眼里却都是中华复兴的光。
文学评论家潘凯雄近日谈到《黑龙江纪事》时评价道,这是一部学风谨严史料周密的学问之作。除“引子”和“尾声”外,全书援引成书的史料90种、中文著作58种、外文译著58种,总计206种,这样谨严的治学态度与功夫是公认的通往成功的必由之路。它是史实厚实、表达灵动的历史书写,是对令人深思的往事追问,既简洁表达了作者的思考与回答,也给读者留下思考的留白。这是该书最重要的价值。
我想,《黑龙江纪事》带给我们三重意义:当我们眺望黑龙江时,我们会铭记历史的不幸;我们会珍惜现在的幸福;我们更要为世世代代谋求太平和发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