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人朋友大草在南山石牛村租了个院子,院里有菜,有花,有猫。他的朋友圈总是绿意盎然,几大排书架诗意地栖居在农家小院的二楼,房东谢大哥会招呼他去吃田里现摘的四季豆焖饭,喝清甜的丝瓜肉片汤。
城里的诗人们周末去院里喝茶吟诗,诗人李二姐写道:诗院的月色很轻,照着围桌而谈的人,照着阴影中的花和月……月色下,我是另一个人。
山居,花香,让普普通通的生活镶上了月亮的银边。不禁暗暗羡慕:我们这代人,不少都在城里长大,没有养过鸡鸭,没有种谷点豆,吃的是成品猪肉,喝的是自来水。晨起小跑上班,在汽车尾气中等待,有时会觉得生活一成不变。
诗友们玩耍时,有人大声朗诵:“从明天起,做一个幸福的人。喂马,劈柴,周游世界。从明天起,关心粮食和蔬菜……”“故人具鸡黍,邀我至田家。绿树村边合,青山郭外斜。”
这些老掉牙的诗句总能引起共鸣,话题马上从风花雪月转换为自种的瓢儿白。朋友们热切向往着“天井水缸石榴树,白狗肥猫胖丫头”的生活,吃四季分明的应节气蔬菜,在院里葡萄藤下安静地写首诗打个盹,最好还有几只野麻雀在身边环绕着。
城市农耕,碎片化的种植,回归田园生活的梦想,已成燎原之势。而标志性的回归方式就是在阳台上种菜。
淘宝上有几万种类似“多层种植箱”的宝贝出售。有的朋友创意起来惊喜不断:春天在两米菜箱种上十几株黄瓜苗,夏日摘到50多根粗壮的黄瓜;易拉罐连眼都没打,扔颗黄豆进去,竟然结了十几颗黄豆!
阳台太小,就往楼顶扩张,可不小心成了违章建筑,修起来贵,拆起来痛。于是就有朋友多次前往农村考察,准备租一片农地,修个红砖房,挖个小池塘。他幻想自己是1845年的梭罗,移居到幽静的瓦尔登湖畔的次生林里,开荒种地,写作看书,过上质朴的隐居生活。
“瓦尔登湖”梦破碎了:待开发的地租不到,偏远的地方车开不到,“没安天然气。”他抱怨,“我不可能天天上山砍柴吧?”
有人安慰他:“别瞎折腾,杂志上宣传过一对回归自然的小青年,环保材料建屋,风力发电,多牛啊,可最后还得回城——儿子要上学,他们的梦圆了,儿子的梦还没开始呢。”
不甘心的他终于找了个替代法,到离城区不到两小时车程的风景区边买了避暑小洋房。他炫耀:开发商承诺给业主留一片开心农场,我可以去租种,明年秋天,你们就可以吃到我种的高山甜玉米啦!
十来万的房款圆了他的“伪田园”梦,也让不能去种玉米的人些许失落:大城市的高楼里,几盆多肉植物局促地养在窗台防盗框,枝枝蔓蔓挣扎着突破“牢笼”;梦想的田园在游戏里,用鼠标点开,种菜,收菜,偷菜,悄悄往别人地里放虫子……
我们的祖先从大山里走出,辛苦劳作创造出繁华方便的城市,人们却又开始向往农村了,想当一次陶渊明。
幸而如今,当多数人还停留在远观羡慕的阶段,不少年轻人已经开始了一场回乡邂逅:“新农人计划”培育了一批有知识、有技能、有责任心的新型农民,精品农业、乡村文旅、乡野创业,让他们实现了人生价值,也美化和富裕了乡村。更有以大草为代表的文艺工作者,亲近庄稼,酝酿诗情,为田园山水放歌,讲述乡愁故事,给乡村振兴留下厚重的一笔。
他们的努力,给了乡村蓬勃旺盛的生命力。我相信,有了发展空间的土地,将开出绚烂的花朵,梦里的田园,如诗,如画,如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