渝版“掌门人”新春话读书风吹过繁花,那么醉那么凉那么醒一颗不老心,阅尽人间事
第004版:共赏百本好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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渝版“掌门人”新春话读书
风吹过繁花,那么醉那么凉那么醒
一颗不老心,阅尽人间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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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4 年 01 月 14 日 星期 放大 缩小 默认 
写在茅奖边上②

风吹过繁花,那么醉那么凉那么醒

单士兵

  作品简介

  第九届茅盾文学奖获奖篇目(2011—2014)《繁花》是金宇澄创作的长篇小说,2012年发表在《收获》杂志上。故事以10岁的阿宝开始,以中年的小毛去世结束,起于20世纪60年代,终于20世纪90年代。重点描写了两个时间段的上海,一是20世纪六七十年代,一是八九十年代,这两个历史时期上海人的生存状况。此外,金宇澄还将笔调触及太平天国时期,甚至远古的传说时代,展现的并非上海这座城市的历史记忆,但又与上海的文化背景息息相关;体裁上,《繁花》充分借鉴和吸收了话本小说的优势,呈现出一种新的韵致。

  繁华一时,平淡一生;繁花之下,废墟之上。

  正如《繁花》作者金宇澄说:“繁华繁花,物极必衰,人生就是这样。”只是,有时要看透人生,就像要读懂一本深厚的书,常会遇到一些迷茫与阻力。

  《繁花》是一本深刻而厚重的好书,如果没有静气,如果难以静心,面对晦涩含混的方言、两线交叉的结构、上海话本的叙事、琐屑繁杂的铺陈,就很可能不知道风往哪一个方向吹,不知道怎样打开这本书的思想大门。

  不过,这部小说一旦读通了,不论是顺着读,还是跳着读,甚至是倒着读,都会深深地陷进去,而且后劲特别大。这本书,能读出《红楼梦》的博大,又有《金瓶梅》的难言,还有《海上花列传》的味道。

  总之,时代与命运,社会与生活,就像是风吹过繁乱的花丛,散发出奇异的味道。这味道,让人那么醉,让人那么凉,又让人那么醒。

  这部小说有两条时间线,一条线背景主要铺展于上世纪60年代,另一条线则重点聚焦于上世纪90年代,两条线通过单双章节穿插交替,随着时间推移最终合拢归并,把历史的动荡和人生的变迁连接在一起,在上海这座城市,演绎出一首首命运之歌。

  最有深度是故事,最能动人在细节。《繁花》的叙事,主要围绕阿宝、沪生、小毛等人展开,讲述一座城市的众生相,讲述各种人物的命运在繁盛和凋零之间轮回流转。其中,太多的场景片段和故事细节,震颤人心。

  黎老师,一个被侮辱和损害的人。

  动荡岁月结束,阿宝父亲恢复身份,他让阿宝去探望黎老师。黎老师丈夫是个读书人,在那场运动中离世。当黎老师知道丈夫的战友还活着,格外意难平。

  接着,她怀念起曾经的浪漫岁月。当年,黎老师一心嫁给读书人,她吹擪竹笛,读书人吹洞箫,守护静好岁月。结婚时的帐子、门帘、椅靠,用的都是苏绣。他们曾走在夜上海的马路上,唱唱跳跳想象着光明世界的到来。他们曾一起听《莉莉玛莲》德文唱片,喝一些洋酒,在花园里转圈子,在地毯上打滚……

  然而,丈夫被抓走了,黎老师从此活在思念中。帐子落满灰尘,门帘破洞无数,她皆不换,要一直用,用到死为止。唯有明月可寄相思,于是,她看月亮,看到失明,眼里只有黑颜色。

  生活已成废墟,回忆仍是优雅。面对阿宝的安慰,黎老师一句“桃花赋在,凤萧谁续”,感叹做人多少尴尬。长相思,生死别离,余生再无琴瑟和鸣。

  那一刻,沪上的风吹过岁月繁花,有醉人的气息,过后又是那么凉,那么痛。

  姝华,一个被剥夺诗意和梦想的人。

  她是沪生的邻居家女孩,喜欢读书,热爱摘抄,特别爱读西方诗歌。沪生到姝华家做客,姝华总是念诗给他听。有一回,姝华读穆旦这首诗:

  静静地,我们拥抱在

  用言语所能照明的世界里,

  而那未形成的黑暗是可怕的,

  那可能和不可能的使我们沉迷。

  那窒息着我们的

  是甜蜜的未生即死的言语,

  它底幽灵笼罩,使我们游离

  游进混乱的爱底自由和美丽。

  这诗,有对压抑的不满,有对自由的渴望,是叛逆,是挑战,是向往。在那样年代,这样的诗无疑极具震撼力。诗带来了精神的启蒙,也成为相爱的催化剂。沪生和姝华,相爱了。

  然而,命运却安排姝华到吉林插队。后来,在寄给沪生的最后来信中,姝华这样说:“人和人,无法相通,人间的佳恶情态,已经不值一笑,人生是一次荒凉的旅行。我就写到这里,此信不必回了。”

  这个明朗活泼的诗意少女,嫁给当地的农民,生了几个孩子。诗没了,人在远方,疯了。

  著名评论家李敬泽曾说:“得到《红楼梦》真正精髓的其实不是很多,金宇澄做到了。”姝华,就是“林妹妹”那样的人物。少女情怀总是诗,浪漫之后是悲怆。繁花落尽,一片苍凉。

  李李,一个“本不爱风尘,反被风尘误”的人。

  年轻时,李李误入风月场,万番抗争仍惨遭虐待,身上留下的印记纵然可以抹淡,但心理阴影却一直浓得化不开。

  李李和阿宝,都经历过太多人间情感纠葛。当阿宝觉得李李已成灵魂伴侣时,李李却看破红尘,决然出家。

  庵堂剃度,剪断青丝。李李与阿宝作别。李李转身踱远,阿宝凝视不动。人在下风,若嗅微芳,身影渐远,微缩为一只鸟,似张开翅膀飘向远方。

  那一刻,沪上的风,带着梅雨季节的闷热,在阿宝心中却是那么凉。

  描摹世态,见其炎凉。《繁花》里的大量人物,身上刻下的岁月印记,都成为命运的推手。阿宝的地下党员父亲曾被剥夺一切,小毛身患重病至死都不知与银凤分手的内幕,小琴机关算尽骗婚成功却乐极生悲,梅瑞曾经风光体面最后负债累累,汪小姐浪荡人生游戏情场却怀上不确定生父是谁的畸形怪胎……岁月更迭洗涤旧迹,都市繁华湮灭废墟,灯红酒绿麻醉心灵,这些故事正如书中所说:“讲得有荤有素,其实是悲的。”

  物是人非,人性嬗变。人生几度秋凉,命运太多无奈。对这一切的求解,金宇澄清晰写在《繁花》的扉页上——“上帝不响,像一切全由我定……”。

  “不响”这两字,在全书出现了1500次。“不响”,是一种沪语思维,是一种处世态度,是人生智慧,折射的是无力抗争,是温和接受,是不我执,是不极端,是孤独承受,是心灵自渡,是看破看不破都不说破,是求真求稳求淡求拙。

  在小说结尾,作者写到梅艳芳唱“重谈笑语人重悲,无尽岁月风里吹”,黄安唱“不应该的年代/可是谁又能摆脱人世间的悲哀……”。繁华繁花落尽,书中众生不响。但文化的价值思想,却在无数读者人心之中炸裂。生活美学,人文理想;社会人性,批判反思……一切正如吹动繁花的风,将风月,风情,风雨,风云,风格,风骨,在人心濡染。

  这沪上的风吹过繁花,就是那么醉那么凉那么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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