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45年9月17日，蒋介石一边宴请毛泽东，一边又指示阎锡山进犯上党解放区。

　　序

　　这是国民党军队当年拍摄的新闻纪录片。

　　片中记录的，正是重庆谈判之后，国民党为“剿灭”共产党和人民军队、转嫁内战责任的舆论动员令。

　　【国民党新闻电影《全国总动员》同期声】

　　烽火连天，经过了八年苦战的中国如今还有战争，究竟谁要战争？究竟谁该负责？谁都很明白，战争的责任应该由存心破坏和平、存心阻挠统一的共党和共党军队来负责。

　　考察历史真相，需要回到历史现场。正如宣传影片提出的问题：“究竟谁要战争，究竟谁该负责”？我们让历史说话，用史实发言。

　　一

　　重庆市渝中区中山四路，保留着1945年重庆谈判的旧址群。

　　德安里101号，当年是国民党政府军事委员会委员长侍从室办公楼，也是中共代表周恩来、王若飞和国民党代表王世杰、张群、张治中、邵力子谈判的主要场所。从9月4日起，重庆谈判进入第二阶段，双方就实质性问题的商谈，主要在这座小楼里进行。

　　距德安里101号楼东南约200米处，是蒋介石在重庆的又一处官邸——德安里103号，西向约200米的桂园，是重庆谈判期间毛泽东办公的地方，他在这里接待各界人士，宣传中共和平、民主、团结的主张。

　　虽然毛泽东、蒋介石都没有直接参与101号楼里的谈判，但他们无疑都是谈判双方的掌舵人。

　　9月4日21点，德安里101号灯火通明，国共双方针对具体问题的第一次谈判开始了。谈判的方案，就是依据中共代表团提出的“十一项提要”。

　　【采访：原中共中央党史研究室副主任 石仲泉】

　　这十一项里头最重要的让步主要是两条：第一个是承认蒋介石在全国的领导地位。过去两党对立的时候我们没有承认这样一条，尽管在抗日战争的时候承认了；第二个重要让步就是我们的正规部队可以缩编，原来的100多万可以编成为16个军、48个师，我们的解放区也可以集中起来。

　　48个师就意味着中共将把100多万正规军缩编到五六十万。

　　但蒋介石的着眼点并不在此。

　　【采访：重庆红岩革命历史博物馆原馆长 厉华】

　　王世杰、张治中、邵力子极力表扬中共，说委员长看了十一项提要以后甚感欣慰。既然我们拥护委员长的最高领袖地位，那就按照委员长的意见，军队问题就就地解散，解放区就全部交出，那么中共其他问题就应该迎刃而解。

　　这是1941年到1942年敌后根据地最困难时期的形势图，在日军疯狂进攻和国民党顽固派经济封锁之下，对敌斗争艰苦卓绝。从1943年起，人民军队在一些地区开始对日、伪军的攻势作战。到1945年抗战胜利前夕，日本侵略军在华北、华中、华南占领的大部分城镇和交通要道都处在人民军队的包围中。

　　而同一时期，国民党军队却出现了震惊中外的豫湘桂大溃退。在1944年的8个月中，丢失了146座城市，总计20多万平方公里国土，6000多万同胞沦于日军铁蹄之下，主力退缩到了西南和西北地区。

　　在全国抗日战争时期，八路军、新四军和其他人民抗日武装对敌作战12.5万次，钳制和歼灭日军大量兵力，歼灭大部分伪军，敌后战场逐渐成为中国人民抗日战争的主战场。而这，都是蒋介石在重庆谈判中不愿正视的事实。

　　【采访：中共党史专家 邵维正】

　　国民党从来就不是以平等态度对待中国共产党。抗日战争胜利以后人民军队已经发展到132万，我们还有在抗日战争当中艰苦创业的19块抗日根据地，达到了100万平方公里，人口达到了1亿人，这就是中国共产党在谈判当中的实力基础。

　　在第一轮谈判中，国共代表争论的焦点很快就集中到军队和解放区这两大问题。

　　国民党代表坚持：中共军队最多编制12个师，取消解放区。其真实用心是：12个师，20来万兵力，最多能守备一两个省；而取消了解放区，人民军队就丧失了生存的根。这理所当然地遭到中共代表的坚决反对。

　　双方激烈交锋，各持己见。临近尾声，国民党谈判代表说：“我想中共即令无一兵一卒，国民党也不能消灭他，中共军队少一点，国民党也不致进攻他”。

　　事实果真如此吗？

　　就在这次会谈的第二天，9月5日，国民党在广东集中1个军2个师的兵力，向我华南抗日武装发动进攻。甚至在重庆谈判开始后，蒋介石仍重印1933年“围剿”红军时的《剿匪手本》，发给国民党军官，密令国民党军队“努力进剿，迅速达成任务”，并论功行赏。

　　早在初步决定赴重庆时毛泽东就说：关于承认解放区和解放区军队问题的争论一定是非常激烈的，可能要打打停停，甚至可能要打得蒋痛，才能逼他让步。

　　在中共中央向全党发出的通知中，毛泽东指示全党：有来犯者，只要好打，我党必定站在自卫立场上坚决彻底干净全部消灭之。

　　前方备战打仗，并不妨碍蒋介石对于和谈气氛的营造。9月5日晚，他和宋美龄邀请毛泽东出席在三民主义青年团中央干部学校举行的联欢会，还特意请了京剧厉家班演出助兴。

　　经过几天接触，国共双方对彼此立场都有了清楚的了解。

　　9月8日，中共代表团向延安发报说：“由于双方在解决具体问题上答复相距甚远，所以自五日以后已经三天未继续谈了”。国民党“表面上招待很好，天天有人出来请宴会”，“在社会上造成一种政府力求团结的气象，实际上对一切具体问题不放弃削弱我、以至消灭我的方针”。

　　“他们只要求我们认识和承认他的法统及承认军令、政令要统一，但反过来他们却不愿认识与承认我们抗日军队与解放区民选政府长期存在的事实，不愿认识与承认两党都有武装长期对立的事实，不愿从事实出发解决问题，只取一概否认的态度。”

　　蒋介石政治和军事双管齐下，想以强大的压力，逼中共就范。

　　二

　　1945年9月9日，中国战区的日军投降签字仪式在南京举行。

　　就在这一天，蒋介石电告在美国的行政院长宋子文说：“兄可在美多留数日，待军火与经济交涉完妥后，再起程可也”。

　　蒋介石令其向美国购足90个师的装备。

　　日本投降了，蒋介石仍在大举购买军火。

　　9月11日和13日，蒋介石又两次电令宋子文，向美国政府交涉，提前拨给船舶，运输国民党军到东北。

　　美国的陆军航空兵、海军，载着国民党军的精锐部队，抢占北平、上海、南京、广州等各大城市和华北、东北广大地区。

　　国民党一边在谈判桌上消磨时间，一边争分夺秒运兵，以受降为名，抢夺抗战胜利果实，积极备战。蒋介石还下令，粤、苏、浙、皖、鲁、晋、绥、察等省的国民党军向人民军队发起进攻。

　　据此，中共中央军委通令全军：“重庆谈判，蒋介石毫无诚意”，“为着促进谈判……我必须布置几个有力战役，打退顽军气势。”

　　三

　　上党，今山西长治市，自古为兵家必争之地。战国时代的“长平之战”就发生在这里。

　　日本刚刚投降，国民党军第二战区司令长官阎锡山就想从我手中抢夺上党。

　　在蒋介石授意和日伪军队的接应下，阎锡山令其第十九军军长史泽波，率领主力部队1.6万余人，从临汾、浮山、翼城侵入晋冀鲁豫解放区，占领了我从日伪军手中解放的襄垣、潞城及被我地方武装包围的长治、长子、壶关、屯留等六城。他们企图以此为突破口，进占华北各大城市、铁路干线和战略要点。

　　【采访：朱德（时任八路军总司令）之孙 朱和平】

　　国民党部队为什么打上党？一方面尽最大的限度压缩你的军队，压缩你的根据地，这样就在谈判桌上争取到一些砝码；另一方面蒋介石通过联系美国，积极地调兵运作，想办法拖住我们共产党的主力，为他的主力部队进东北争取时间。

　　毛泽东指示晋冀鲁豫军区司令员刘伯承、政委邓小平：

　　此“乃心腹之患，必须坚决彻底全部歼灭之”。

　　9月10日，刘伯承、邓小平指挥晋冀鲁豫军区主力部队及地方部队3万余人，对侵入解放区的国民党军阎锡山部开始自卫反击，上党战役正式打响。

　　陈锡联，上党战役中担任晋冀鲁豫军区第三纵队司令员。

　　【采访：时任晋冀鲁豫军区第三纵队司令员 陈锡联 （1993年采访）】

　　我一上前线，然后我们就打潞城、壶关、屯留、长子，最后打长治。发现阎锡山增援的部队来了，原来以为敌人只有两个师，结果完事一打，有四个师。一打一接触就不一样了。我们那个时候最重要是没有子弹，有的战士只有两三颗子弹。可是阎锡山这次来这四个师，他一个兵有300发子弹。把这个情况一报告刘、邓，立即下决心，把作战的部队都集中起来打援兵。

　　【同期声：上党区北天河村上党战役指挥部旧址讲解员 殷中苏】

　　这是咱们上党战役刘邓指挥部旧址。西边是邓小平政委住，东边是刘伯承司令员住。

　　当时国民党占领长治，带援兵下来是38000多人，咱们共产党部队是31000多人。当时咱们全长治地区，6万多民兵参加了这场战役。当时的妇女们就在家里面，给部队碾军粮。

　　【采访：时为上党解放区村民 秦风则 95岁】

　　国民党部队太乱。邓小平来了跟自家人一样，可好的兵了。

　　【采访：时为晋冀鲁豫军区潞城独立团战士 刘四德 96岁】

　　咱们队伍吃不上饭，大师傅送饭，不管打到什么情况，大师傅必须得送饭。

　　【采访：时为上党解放区兵工厂民兵 张万珍 96岁】

　　光有部队也不行，没有武器也不行，所以大家都下决心，坚决制造。手都磨破了，眼也熬红了，还不睡觉，加班干。

　　民心所向，壮志所往。天下乡亲，人民军队的爹娘！

　　上党战役的爆发，让中共党内领导干部和部队指战员，更加担心毛泽东在重庆的安全。

　　【采访：朱德（时任八路军总司令）之孙 朱和平】

　　毛主席在去重庆谈判之前，五大书记交谈的时候说过这样一句话，就是说你们在前线打得越好，我在重庆谈判就越安全。但是毛主席和我们党的高层这些思想，下面广大指战员不是很清楚，所以爷爷通过他跟国民党斗争几十年的经验，告诉大家，我们放心地打，只要我们在战场上取得了胜利，在重庆，毛主席的腰杆就硬了。

　　四

　　重庆八路军办事处的第三层阁楼，是机要科，因空间狭窄，被大家戏称为“鸡鸭行”。“鸡鸭行”东端，陈列着两部秘密电台。毛泽东赴重庆谈判期间，曾用此电台与延安保持密切联系。

　　秘密电台的楼下，就是毛泽东的宿舍。他在这里住了41夜，也在这里运筹帷幄。

　　【采访：童小鹏（时任重庆八办机要科长）之子 童丹宁】

　　延安一般都是晚上往重庆发电报，发了以后译出来，又把它送给毛泽东。毛泽东、周恩来看完以后批了或者再发延安，所以都得两三点以后。当天的事当天完，所以这一段也是非常紧张。

　　虽然国民党新闻媒体对于上党战役的消息，只字不提。但是，一场不见硝烟的政治斗争，与前方军事斗争遥相呼应。

　　9月11日晚上，毛泽东在桂园宴请张澜等中国民主同盟负责人，就促进国共双方的团结问题交换意见。

　　【采访：张澜（时任中国民主同盟主席）之孙女，十一届全国政协副主席 张梅颖】

　　在这个时候周恩来就说：阎锡山的国民党军队在上党向解放区进攻，打！表老张澜那是急性子，马上就愤慨地说：公开打电报请你们来，背地里又发动战争，决不能容忍国民党这么颟顸。

　　9月14日，张澜等邀请国共两党谈判代表到特园进行斡旋性商谈，他质问国民党代表：

　　【采访：张澜（时任中国民主同盟主席）之孙女，十一届全国政协副主席 张梅颖】

　　重庆在谈，山西在打，岂不贻笑天下？蒋先生不感到难堪吗？阎锡山怎么不给老蒋一点面子呢？

　　国民党代表推脱说：阎锡山进攻是其“个人行动”。

　　事实上，阎锡山手上就握有国民党政府军委会和蒋介石分别给他的指令。9月17日中午，蒋介石在官邸宴请毛泽东，转身，他又写信给阎锡山，并附上《剿匪手本》两册，指示他进犯以长治为中心的晋东南解放区。

　　五

　　中国共产党在做最坏的打算，但也在做最好的努力。毛泽东利用各种场合向中外记者表示：“希望谈判有良好结果”，“中国只需要和平建国一项方针”，并争取国民党中左派人士的支持。

　　冯玉祥，人称“布衣将军”，曾经是统治西北的最高军政首脑。卢沟桥事变后，他呼吁团结抗战。

　　9月7日下午，毛泽东来到了特园的康庄，拜会冯玉祥将军。

　　【采访：爱国将领冯玉祥之孙 冯文中】

　　这一段他们的聚会是非常开心了，专门给毛泽东敬酒，给周恩来敬酒，给王若飞敬酒，冯玉祥也一杯一杯地喝，要陪嘛！毛泽东后来就突然说：冯先生从来不喝酒的，滴酒不沾的，今天怎么一杯一杯地喝？他说，我这个酒是100度。

　　酒逢知己，情同此心。两位身处不同阵营的友人，为了追求和平民主，站到了一起。

　　六

　　由于在中共保持军队数量问题上，国共双方代表难以达成一致意见。9月12日，蒋介石直接与毛泽东会谈。

　　毛泽东表示中共愿作出进一步让步，军队整编由原来提出的48个师减至28个师。

　　蒋介石在日记中写道：“余示以至诚与大公，允其所有困难无不为之解决，而彼尚要求编其28师之兵数耳”。

　　他明显表示出了对中共让步不满意的态度。

　　这天，国民党胡宗南、孙连仲的部队在河南集中20万人，沿平汉线进攻解放区。

　　狼烟起，马长嘶，血色苍茫。

　　七

　　上党战役进行了一个多月，我军歼灭阎锡山所部3.5万人，使其总兵力损失三分之一。

　　【采访：中国抗日战争史学会副会长 周勇】

　　上党战役的胜利，首先是我们巩固了在抗日战争当中我们已经取得的那些成果。第二就是在重庆谈判当中，使我们处在更加有利的位置。

　　德安里103号，蒋介石官邸。

　　1945年9月17日，正是在上党战役激战正酣的时候，毛泽东和蒋介石在官邸门口拍下了这张照片。

　　“边谈边打”是抗战胜利初期国共斗争的一个特点，重庆谈判也是在这种模式下进行的。对中国共产党来说，“谈”和“打”都是为了实现人民和平的愿望，是为了保护人民抗战胜利的果实。人民的利益始终是中共代表团在谈判中不可动摇的底线。

　　《重庆谈判》创作组

　　中央广播电视总台社教节目中心

　　重庆广播电视集团

　　联合制作

　　中央广播电视总台

　　中共重庆市委宣传部

　　联合出品

　　请看下集《坚守底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