必须承认,这是我见过的最美晚霞。
不是光线,而是一组光线谱,明亮,橘黄,微红,稍暗……仿佛天地间,万物停滞,这组光线谱才是生活的中心。这是一条滚动的光的河流,不同的颜色边界模糊,开始融合,相互渗透,但又能分清主次。
每一秒的光颜色都在加深,金黄的晚霞变暗,藏蓝色的天空变为藏青。天地间的大手,掬起一条光的河流,越来越向中间挤压。
夕阳隐退的一瞬间,晚霞绯红,我流泪了。赐予大地的光被收回,青山在黛色里沉浸,远山和天边的界限模糊,逐渐连成一片。我的思绪还停留在方才的晚霞律动中,只有身边略带凉意的风,提示着时间的流逝。
这时候,我才注意到脚下的路。这是一条羊走过的路,牛走过的路,兔子奔跑过的路。灌木与杂草相间,隆起的岩石长满花纹。我穿梭其中,沾染一身的野草清香与露气。
被暮色包裹,我才想起打听这一方地名,同行者竟也一时语塞。内心充盈着更大的感动,无名无姓的一处山野,贡献了此生巨大的美。
不知道地名,但我记得这一处山坳。这是从酉阳的菖蒲盖回苍岭的途中所经过的一处地方。也无妨,并不是所有的美都需要人为的命名。
“看!好美!”妻首先发出一声惊叹。我减速,把车靠边,顺着妻的方向望去。我已经在内心反复进行过确认,那将是我遇见的最美晚霞。待我把车停稳,从驾驶室出来,妻已先于我向前奔去。
同行的车队也看见了,纷纷停车,驻足围观。晚霞是大自然的恩赐,所有的人都沐浴在这样一种祥和、温馨的光照里。妻已经跑到了宽阔平坦的山坳里,那是一处观赏晚霞的最佳位置。
不到一岁的儿子,在妻的臂弯熟睡。妻面向柔和的霞光,长发与衣袂被晚风撩起,脸上盛满激动的表情。
儿子依然熟睡,他的呼吸,在静谧的山野格外悦耳。妻一回头,她的眼里满是美丽的霞光,明亮、安静、辽阔。除了按下快门的声音,同行者谁也没有发出声音,这又仿佛一场庄严、肃穆的仪式。
我们都忘记了时间,甚至是忘了自己的存在。我们是山中的一株野刺梨,是一束木棉,一块石头,一只跳跃的麻雀,草尖上一滴晶莹的露珠。唯独不再是我们自己。晚霞的洗礼,让我们继续保持对生活的热爱。
稀疏的星光与远处若隐若现的灯火,把我们拉回现实。
菖蒲盖位于重庆酉阳的双泉、花田等乡镇接壤之处,因有大面积高山草原,也被称为菖蒲大草原。菖蒲盖也就成了多数人内心的诗与远方。夏避暑,冬赏雪,春可踏青,秋可观落叶。无论哪一季,菖蒲盖都会给你巨大惊喜。
随处一躺,头顶就是万里无云。俯身一卧,身后就是野花一片。在断崖处,吼一嗓子,牛羊作着回应。绵延的草地,让人想要打滚,呼喊,奔跑……
暮色笼罩,菖蒲盖上所有的美,都投射到夜空,变为闪亮的星星。常有一顶顶小帐篷,在此露营。在菖蒲盖上看到的星星,比别处的更亮更大。一颗星星,就是一个小小的世界,囊括了所有的光与美,折射出宇宙的秘密。
不过,最让我惊叹的,还是菖蒲盖上的晚霞。每看一次,就震撼一次,感动一次。
后来,我曾多次去菖蒲盖,都是因为那缕缕霞光。不同时节,晚霞姿态不一,最好的季节应该是秋季。当所有的霞光,收缩为天边的一丝亮光时,我保证,你必定流泪。
晚霞在天边飞,像一片轻轻的羽毛,落在梦里。当所有的光都已黯淡,内心则会自动升起一缕暖与明亮。菖蒲盖上飞舞的晚霞,照亮了我的生命。
宁静的菖蒲盖,被保护,被守卫,被热爱,被赞美。祥和的菖蒲盖,折射出酉阳山之美,水之美,自然之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