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日读到张刚的随笔集《时光边缘》,不由觉得,许多的风景及味道已经密密实实地朝我走过来了。正是重庆的风景,重庆的味道。
那是一座值得一去再去的城市。重庆历史上三为国都,四次筑城,是巴渝文化发祥地,文字记载已有3000余年。历朝历代,凡沿江上下的文人墨客无不流连于此,李白、杜甫、白居易、刘禹锡、李商隐、黄庭坚等都曾在重庆及三峡一带写下脍炙人口的诗文。宋代苏轼的《渝州寄王道矩》就让人遐想不已:“曾闻五月到渝州,水拍长亭砌下流。惟有梦魂长缭绕,共论唐史更绸缪。”重庆古时即称渝州,苏轼去时,一定是坐以江边长亭,听水浪拍打,话唐史风流。一晃千载已过,当年的渝州如今已是中国西南部,长江上游地区的经济、金融、科创、航运和商贸物流的中心,“一带一路”和长江经济带重要联结点及内陆开放高地,更为文艺创作提供了丰厚的源泉。
经历丰富的张刚并非一位职业作家,但他的阅历和视角恰是对应了这座城市的多方位,包括自然山川,市井风情,人际交往等,真实地、有滋有味地展现了当下重庆这座超大城市的律动和风貌。
在他的笔下,重庆“有山有水、大山大水,江峡相拥、山环水绕”,得天独厚:重庆人勤劳智慧、坚韧乐达,敢于创造奇迹。“这里逢山开路,隧道在道路中的占比之高全球罕见;这里遇水架桥,世界桥都的美誉声名远播;这里两江汇流,越过百舸争流随时可见孤帆远影碧空尽的辽远壮阔;这里轻轨曼妙,穿楼而过、穿云破雾,给人魔幻现实主义的心灵震撼。”张刚以笔扫描,使读者掠过重庆主城区联结沟通两江四岸的路、桥、船和隧道,还有更劲爆、往来穿梭于长江和嘉陵江上的索道缆车,在浏览这些文字中也仿佛乘习习江风,伴朵朵云彩,俯瞰天堑变通途,感受这座现代化山城惊人的蜕变,奇特的个性及浪漫风姿。
随笔应是散文的一种体裁,篇幅相对短小、精当,可以抒情、叙事或议论,好处在于可一事一议,一景一描,灵活自由。在我看来,好文章不计短小,而重在言之有物。他以随笔或借物抒情,或借事说理,表达了对人生,对社会,对世界的体验和思考,耐人寻味。
读张刚的随笔,不由想起清代纪晓岚的《阅微草堂笔记》,薄薄的小书,数十篇短文,每篇多则几百字,少则几十字,但读来令人兴致盎然,掩卷之后仍似意犹未尽。张刚的《时光边缘》也不时有让人回味之处。如写古代渝州铜梁有一位知县留下名言:“得一官不荣,失一官不辱,勿说一官无用,地方全靠一官;吃百姓之饭,穿百姓之衣,莫道百姓可欺,自己也是百姓。”张刚在文中感慨道:“这耳熟能详的良心话说得好清透呢!”再如写到秀山那地方的人爱唱民歌,著名的花灯民歌《黄杨扁担》就出自秀山溪口乡,多年前农民吃不饱饭闹春荒,但当地酷爱唱民歌跳花灯的小两口却道:“管他的嗬,先跳段花灯再去找米下锅哟!” 一句话勾出了重庆人乐观爽朗的性格。还比如写到考古工作者在重庆秀山县发现了一条4.23亿年前的化石“边城鱼”,这次重大发现,使人类全面认识有颌类的早期身体结构、脊椎动物“从鱼到人”的演化有了关键的实证。一条小鱼,穿越数亿年时光,与当代人邂逅相遇,而张刚由此联想,抒发了更多对生命的珍惜和敬畏。
长江是中华民族的母亲河,从张刚随笔中可以得知,近几年来,重庆各地摈弃房地产开发“找快钱”的思路和做法,紧扣“长江风景眼、重庆生态岛”的战略定位,追求“天人合一”“知行合一”,“把尊重、顺应和保护自然放在第一位,持续不断地护山理水、营林、疏田、清湖、丰草,自然恢复和生态修复日见良好,基本实现了山青、水秀、林美、田良、湖净、草绿,为更多的动物提供了栖息地,丰富了生物的多样性。”读到这样的文字,不禁让出生于三峡之畔,喝着长江水长大的我尤其欣喜不已。
张刚还爱写诗,他在《时光边缘》的夹叙夹议之间,还缀上了一首首小诗,也就是他在山野里、大江边,孤灯下灵感迸发的一行行韵律,“而我呢/更喜欢壮怀激越/恰似雄狮不经意地/前爪触碰剑刃的锋利/即使低回/也只想变成/亚马孙森林的那只蝴蝶/扇动双翅/混沌中飞翔/悄无声息。”
迄今为止,我还未曾与张刚谋面,但因为读了他的这些随笔,倒仿佛已是熟悉不过的了。你徜徉于他的文字中,知晓了所有的花朵和野草,明白他原来度过的是这样的一些时光,看到的是这样一些风景,又有着这样的一些心思,于是你渐觉相识,渐觉亲切。
张刚的《时光边缘》便是这样让我们进入到现实而又浪漫的风景眼,让读者识得他的内心,也识得而今的重庆。(该文选自张刚随笔集《时光边缘》序,有删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