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年前,在我读加来道雄的另一本书《平行宇宙》的间隙,抬头问坐在旁边刷高考题的儿子:“听说过加来道雄吗?”儿子来了精神,推开书本说:“他高中时做过一台电子感应加速器。”儿子讲了加来道雄以废旧材料在自家车库和学校足球场上摆弄出电子感应加速器并以此参加科学展览会的故事。
加来道雄是当今最重要的理论物理学家之一,他提出的超弦理论被学界认为是最有希望将自然界的基本粒子和四种基本相互作用力统一起来的理论,他第一次将20世纪的两大基础理论,即广义相对论和量子力学结合到一个数学上自洽的框架里。同时,加来道雄又是一位高产的科普作家,他的科普著作《平行宇宙》《超弦论》《超空间》(宇宙三部曲)把最前沿、最抽象的理论物理知识用最容易被理解的方式传递给广大的物理学爱好者。他的书在包括中国在内的全世界被广泛阅读,以至于像我儿子这样忙于准备高考的中学生也成了他的粉丝。
加来道雄的“未来三部曲”包括《物理学的未来》《心灵的未来》和《人类的未来》三本著作。《物理学的未来》和《心灵的未来》从一个物理学家的视角展望物理学科和神经科学、人工智能的发展前景,而《人类的未来》则结合了社会学家和未来学家的视角,对作为地球生命的人类在数亿年或者数十亿年之后命运走向进行思考。书中的科幻色彩和预言气质使之成为加来道雄所有科普著作中最独特的一本。
在《人类的未来》序言中,作者告诉我们:在地球上存在过的生命形式,从属于微生物的细菌,到高耸入云的森林、笨拙的恐龙和雄心勃勃的人类,超过99.9%的物种已经灭绝了。这意味着物种灭绝是一种常态,人类灭绝这种可能性已经重重地压在我们身上。《人类的未来》就是在这样一个“人类同样面临物种灭绝可能性”的背景下展开的。人类灭绝的原因,除了我们熟知的自然灾害——包括地球上的自然灾害和地球之外的星体的侵入,还有人类自身的愚蠢——人类是地球上唯一能自我毁灭的智慧生命。
加来道雄的解决方案是,人类从地球生命转变为多星球生命。
此时,加来道雄回归到物理学家的科学主义精神。他回顾了人类离开地球的梦想:从人类早期的飞翔梦,到齐奥尔科夫斯基在20世纪初计算出逃离地心引力而离开地球的逃逸速度为每小时2.5万英里,并发表具有里程碑意义的速度增量公式,人类的宇宙梦开始有了科学的基石。从1926年戈达德首次成功发射液体燃料火箭,到马斯克的火星移民计划,最近这100年,人类的科学和技术以不可思议的加速度向前发展,人类的多星球方案也越来越显露出可行性。
如果加来道雄止于此,那他只是一个过于乐观的幻想家,《人类的未来》一书也只是一部与现实有一定勾联的科幻作品。他的自信来自一个杰出科学家的底气,乐观来自对科学的信心。他了解理论物理研究的前沿成就,也清楚多星球方案目前以及以万年为单位计算的未来无法面对的硬伤,比如星际航行中的环境是地球生命完全无法承受的,但是他相信人类的智慧,相信科学,相信未来。
《人类的未来》告诉我们,如果人类走出地球、走出太阳系、走向宇宙,这是违反地球的原理、定律的,那么我们就去发现宇宙的原理、定律。如果所有的已知路径都不通向未来,我们就去发现深藏着的虫洞;如果人类不能以碳基生命的形态存在下去,我们就进化成纯粹的能量生物;如果说连宇宙自身在时空上也是有限的存在,那么我们就去寻找下一个宇宙。
人类不灭,只要我们愿意。这就是加来道雄希望传达给我们的信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