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一年四季之中,当人们想到冬的时候,那些充满冷意的字眼儿,如冰、霜、寒、凉、冻、清、冽……就会如雪花般在你眼前旋转、翻飞、跳跃,并像银针那样穿透你的衣衫,直抵你的肌肤、筋骨和肺腑,把你“冷”得瑟瑟发抖、心有余悸。然而,园博园的冬天给人更多的却是融融暖意,是和颜悦色。
清晨,有炊烟般的薄雾依偎在林间沟壑。它是山峦、草木和夜的绒毯。天亮了,但还有寒气,它不愿山峦、草木和夜受凉。它一直要等着太阳出来之后,才带着汪汪露水离开。倘若太阳没出来,它会越盖越密、越盖越厚、越盖越远,从湖面一直盖到重云塔的顶端,再盖到天上去。
东坡先生说西湖可与西子媲美,园博园中那龙游一般的龙井湖又何尝不是如此。湖中没有波涛、没有浪花,只有微风荡起的层层涟漪和静水流深般的内涵,以及仕女一样的淡然与恬静。即便在绕山,在润地,在载舟,也轻手轻脚,妩媚姽婳。它看似冷峻严肃,却有一腔热情,那满湖鲜活的鱼虾,便是它热情的结晶;逍遥自在的野鸭、鸳鸯,便是它用热情赢得的挚友。高高低低、潇潇洒洒的眼眼小泉就没有了龙井湖的淡定,它冲出巉岩,流过小溪,然后日夜不停地奔向湖中。那些环湖的水葱、茭白、鸢尾、狐尾藻等水生植物,似乎就是飘逸在龙井湖玉脖上的纱巾,或穿在龙井湖柳腰上的超短裙。“一湖山水一湖诗,一轮月近故乡明”。那诗和月在哪里呢?分明就写在龙井湖那闲适甜美而水嫩的脸庞。
白鹭,应该是园博园的“早行者”。它不冬眠,也不偷懒。很多时候,星星刚刚离开树梢,它就翩翩而至。尤其是冬天绝不间断,因为冬天的鱼虾更肥美、更可口。它或者绕湖盘旋,或者佇立树冠,或者逡巡湖畔。它那双犀利的眼睛可以看透淼淼湖水,凡有鱼虾从眼前经过,无一幸免。享受到美食的白鹭,总是一脸灿烂,一脸欣慰。有时还会引颈高歌,展翅舞蹈,羡慕得翠鸟摇头叹息的同时,也目不转睛地直视水面。但结果总不如翠鸟之意:“我顿顿饱餐,怎么始终长不到白鹭那么高大呢?”
有诗人说:“不是花中偏爱菊,此花开尽更无花。”有诗人又说:“面朝大海,春暖花开。”可是,园博园的冬天,五色梅、萼距花、木芙蓉、醉蝴蝶却照样竞相开放、争奇夺艳。在它们心目之中,春天不在春天,在冬天,在属于自己的季节里。春天的花是“暖”出来,但冬天的花却是“冷”出来的。是在冷冷的小风、冷冷的气流、冷冷的阳光中“冷”出来的。但是,每一束花都是暖洋洋的。这是冬天之暖,这是大地之暖。所以,冬天的花儿都像小猫咪,满脸都是温柔温顺,都是平安祥和,暖意盎然。
五彩苏、石楠球、艳山姜,即便不开花,也把自己染得五颜六色。有人说,那是秋色。我说,那是本色,是不甘寂寞之色。梅花,可以“俏也不争春,只把春来报”。它们则更像秋菊:“羞与春花艳冶同,殷勤培溉待西风。”待西风的猛烈,待西风的强劲,待西风的坚韧不拔。南天竹也不开花,它举着照亮冬天的火炬。枫树也不开花,它点着了秋天,却一直要燃烧到冬天,燃得万山红遍,燃得层林尽染。
海芋、杨梅、印度榕,把厚厚的绿袍披在身上之后,一年四季都舍不得脱下。不知是只有那么一身衣服,还是那身衣服最漂亮、最金贵、最合身,不愿与它须臾分开。但有一点可以肯定,它们不是怕冷。因为即便在骄阳似火的盛夏,也没见它们脱下过,真可谓悦目赏心。
樱花、石榴、紫血李、贴梗海棠,抖落了一身青葱。但每一片吻地的叶儿都是黄亮亮、金灿灿的,都充满着暖色调。留在树上的是虬枝蟒干,是铁骨铮铮。它们好像在林海中冬泳,在寒流里翱翔。不,它们是在参加健美比赛,在展示肌腱,展示体魄、展示健康。
寒风中,每天都有一队队游客步入园博园。在这些游客中,最惹目的莫过那些老人。他们尽管白发如霜、步履蹒跚。但满眼都是喜庆、都是欣慰。
(作者系重庆市作家协会会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