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问的“秘密”《登鹳雀楼》我要的花朵故乡的清晨端午风来过 花知道银湖端午情七碛湖到杏福园
第07版:巴渝文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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学问的“秘密”
《登鹳雀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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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 年 06 月 20 日 星期 放大 缩小 默认 
生活随笔

故乡的清晨

刘友洪

  这些天天气颇好。太阳毫不吝啬它的光芒,整天倾泻而下,照得人暖洋洋的,十分惬意。这不,天还没亮,远处的一声鸡鸣,就唤醒了东山那边的太阳。太阳公公跃跃欲试,迫不及待露出几缕光来,把天边映得发亮。

  紧接着,就有了一声接一声的鸡鸣。整个小山村的公鸡都鸣叫起来,此起彼伏,悠远嘹亮,既像是早起的歌者在晨曦中吊嗓子,又像是昨晚吃得饱饱的孩子,睡了一宿已经消化完毕,急需往肚子里填装弹药,催促主人快快起来。

  父母闻声起床。

  母亲提起一只背篼,从身子左侧背到背上,顺手操起一把镰刀,大步流星来到菜园。菜园里一畦的红苕,是父亲和母亲夏日里一同种下的,现在已翻波涌浪,葱笼盈野,一派丰收的景象。母亲左手拽起一根苕藤尖,往上一提,随着节节处气生根“啪啪啪”的断裂声,母亲的目光已经落到了苕藤的老巢里。她右手紧了紧镰刀,手起刀落,割下的红苕藤被母亲一顺溜放进了背篼里。只割了几把,母亲就把背篼塞得满满的。母亲要把这新鲜的红苕藤背回家,切细,煮熟,用来喂猪和喂鸡。母亲养了两头肥猪,二十多只鸡,还有三五只鸭和鹅。

  父亲挑过一担农家肥,轻快地走过地坝,他要去浇前几天刚栽下的一片时令蔬菜。莲白、大白菜、莴苣、红油菜,都是乡下人喜爱的生态有机食物。父亲今天浇农家肥浇得有点吝啬,一来新栽的菜苗,经不起太多的肥料,二来他想快速做完家务劳动,去争抢一项公益任务。

  父亲把肥料桶放回茅厕边,抓起一把叉头扫帚扛到肩上,就出了门。他三步并作两步走,直往目的地奔去。在李湾头分叉路那里,父亲还小跑了几步。就这个动作,让他情不自禁地想起了自己年轻时的英俊潇洒、玉树临风。

  很快,马荡田新修的公路就映入眼帘。那是去年冬天才建成的,按农村公路新标准修建,5米多宽,车辆可以双向通行。既然解决了多年来交通不便的老大难问题,圆梦的喜悦就情不自禁地刻在了老百姓的脸上。那是父亲当村民小组长的儿子多方争取,得以修建的。父亲想把儿子的功劳擦拭亮堂,保持崭新面貌,所以他容不得自己落在别人后面。尽管村委会已经安排沿路村民轮流义务扫路,尽管父亲并不属于沿路村民。

  康叔似乎早一步到来,他已经抡起扫帚开始扫了。父亲心里稍稍有些着急,尚未走到地界,扫帚就已经在父亲的手里伸了出去;当扫帚够得着公路时,父亲就挥动起来。后来听村委会窦主任说,那天清晨他骑摩托车从马荡田经过时,看到康叔和父亲“大路朝天,各扫半边”,心想这样也挺好,不然三公里长的新公路,如果一个人扫,确实有些够呛。

  父亲和康叔用的都是叉头扫帚。这种扫帚取竹枝呈扇面铺扎,简单实用,村里的男人都会制作。父亲和康叔挥舞着手中的扫帚,很快,以他们各自为圆心,以叉头扫帚为半径,所在地盘上昨夜落下的秋叶,就聚成了一堆。待会儿,父亲和康叔还要用撮箕把这些树叶集中起来烧掉呢。

  修公路时同步安装了路灯,太阳能的,省事方便。我的家乡大凉山麓海拔高,阳光充足,每到傍晚,路灯开足马力把新公路照得亮堂堂的,如同白昼一样。在我们清坪村,过去大家吃了晚饭,不是三五成群聚在一起摆龙门阵,就是窝在家里看电视。现在可好,饭后大家的第一选择是遛弯,我们那里的土话叫“逛马路”。而今这马路是逛得名副其实了,路灯把大伙儿的幸福和满足照得清晰可见。

  此刻,太阳已经升起,早已调试好的程序,“啪”的一声,路灯全部自动熄灭了。

  忠诚的阿黄翘起它那好似松鼠样的尾巴,欢快地跟在父亲身后。一会儿跑到康叔那边嗅嗅,一会儿又到父亲腿边磨蹭,蹭不上去,狗也急了,就吠。父亲没理它。

  鸟儿也来凑热闹。闹山雀、画眉、布谷鸟、长尾山雀、绣眼,还有一些叫不出名字来的鸟儿,在树枝上跳来跳去,叽叽喳喳叫个不停,它们都为这新修的公路歌唱。就连不能鸣唱的啄木鸟,也以摇头晃脑的方式在远处制造出“突突突”的声音,来为这兴奋的情绪助一把兴。

  公路两旁的路灯,被蜘蛛盯上了,它想结张网赠给它喜爱的路灯,作为定情之物。但父亲和康叔不答应,叉头扫帚一伸,蛛网就化为乌有。

  谁家的几只不谙世事的小鸡,摇摇晃晃地走上了新公路,嘻嘻嘻的叫声引起了康叔的注意。康叔“吼嘘吼嘘”地呼撵着,同时抖动着他手中的叉头扫帚。他知道鸡管不住自己的屁股,当然也管不住自己的脚,他的劳动成果很容易让鸡给抹杀了。

  公路要经过李老三家门口。昔日邋邋遢遢的环境卫生,自从公路修通后,李老三就像换了个人似的,房前屋后打扫得干干净净,婆婆大娘私下议论:“这下,看有哪个女的能看上李老三不?”

  康叔一边扫地,一边寻找机会往父亲这边靠。挨近父亲时,康叔就从荷包里掏出一叠塑料布,依次打开,露出排列整齐,烟味浓重,自产自销的叶子烟来。康叔伸手递给父亲,父亲摇摇头,表示不需要。康叔收回塑料布,取出一段烟叶,自己一边裹,一边叫父亲停停活儿,歇口气,他要给父亲说几句话。康叔毋庸置疑的语气,仿佛让人觉得,他那话已在心头憋了好久似的。

  康叔说,这路,多亏了四娃。四娃是父亲当过村民小组长的儿子。

  父亲摆了摆手,脸上已然看不出曾经的悲伤。父亲对康叔说,这是他应该做的,谁叫他是我们生产队的小组长呢。父亲说这话时,脸平静得像一面镜子,照得见对方的人影来。一阵风吹来,吹落几片枯叶,父亲伸过叉头扫帚,一挥,几片树叶乖乖地进了垃圾堆里。

  这路建成了,儿子的使命却随着生命的骤然结束而终结了。这路,就成了儿子的遗言。甚至说,在父亲的眼里,这路,就成了儿子的化身。

  父亲怎容得儿子的身子,被那些杂草树叶或者垃圾玷污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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