案头置个鱼缸,养两尾锦鲤,再沿缸壁圈一棵水草,草疏鱼游,便为这严冬里单调的屋子平添了几抹春色,顿时生动活泛起来。
在办公室里养锦鲤,始于我在规划局工作的时候。有一次我在花草街漫步,看见售卖的鱼儿艳丽灵动,心生怜悯,就买了一对,又置办上鱼缸,放到了办公桌的一角。规划局是个经济部门,无意中买鱼养鱼,却也应了“山管人丁水管财”这句俗语。
后来我转岗到财政局、文旅局、政协工作,鱼缸和鱼儿也跟随我转战。我先前经历的那些岗位都很忙碌,责任也很重大,当自不必说。每每我感到疲惫,或觉得心里压力特别大时,就走到鱼缸前看看鱼儿,看看它们那活泼的身姿和夺目的色彩。是呀,谁没有个不如意呢?就像这鱼儿,表面上看它们不为吃食奔波发愁,但是谁又设身处地想过它们的苦楚呢?比如,主人没给它们投食时,它们只能望“粮”兴叹无能为力,更别说我出差或放假多少天,鱼儿就得饿肚子多少天了;还有这鱼缸,充其量不过装两升水,鱼儿吃喝拉撒全在这狭小的空间里,鱼儿吞吐着带有自己粪便味的水,肯定是够憋屈的。我想我当尽力为鱼儿营造一个稍微舒适如意的生存环境,因此,只要我没离开眉山市区,哪怕开会或办事再晚,我也会回办公室给鱼儿换水,再喂些鱼粮,好让鱼儿能在体内多储备一些忍饥挨饿的本钱。
关于鱼粮,我想起了买鱼时宠物店店主的叮嘱。她说,鱼粮一次性不能多放,只能放三五粒,否则容易将鱼儿撑死。我这人心软,十分怜爱生命,于是就严格遵照店主的嘱咐喂食,生怕鱼儿有个三长两短。看看那鱼粮,人工复合制成,小米般大小,三五粒几乎可以忽略不计。但想起店主的话,也不敢贸然让鱼儿多吃。过了段时间,不见鱼儿长大,我就试着把鱼粮加量,先是七八粒,后来十多粒,直至一次要喂二十多粒,鱼儿非但没被撑死,反而个头长大了许多。看来,实践出真知呀。
再说鱼儿的吃食,也很有意思。通常喂的鱼粮是从宠物店里买的,那么疑问来了,鱼儿会吃米饭吗?我估摸着,钓鱼人都能用馒头、面食疙瘩作诱饵,我何不试试呢。于是我将饭粒投入鱼缸,鱼儿先是试探性尝了尝,接着大着胆子吃了起来。现在它们可不挑食了,馒头、面条、碎肉,都吃得津津有味。有时可以看到这样的画面,鱼儿叼着尚未完全吞下的半截面条,神气活现地遨游在鱼缸里。甚至还能看到,鱼儿旱地拔葱似的,垂直地悬于鱼缸中,那是它能方便自己大口吃食呢。
锦鲤很漂亮。我曾经养过一尾锦鲤,橘红色的,它一直跟随我从规划局到财政局,随我一起吃粗茶淡饭,过着简朴的生活,当然也就活了相当长的时间,达七年之久,这在鱼缸里养的鱼儿中绝对算是高寿了。死之前,尾巴与身体连接的部分凸起,我以为是骨折了,但无法给它医治(目前的宠物医院是没有给鱼看病这个科目的),当然我也舍不得扔它,这样又养了几个月。鱼儿很淡定,每天照常该吃吃,该喝喝,该游游。某天早上我打开办公室的门,看见它飘浮在水面上,一动不动,身体的颜色也暗淡了下来。我用纸将它包裹,找了棵树,挖了个坑,让它入土为安。
现在,只要我一走到鱼缸旁,鱼儿就会向我游来,张大嘴巴,时而贴着玻璃,时而浮出水面,大口大口吐水,弄出噗噗噗的声音,仿佛在向我要吃食:“我饿了,我要吃……”我投上鱼粮,鱼儿迅速上前抢食,大快朵颐,全然一副不怕人的样子,噗噗噗的声音弄得更响,高兴的时候还会打几个滚,尾巴摆动时溅出的水珠弄湿了桌子的一角。我想那肯定是鱼儿在向我表达谢意。
这缸里的鱼儿,我已轮换过三四回了。它们从出生到我买回来喂着,就一直生活在这幽闭的空间里,显然它们并不知道外面的天地,更无从知晓大千世界的精彩(是不是有点儿类似于“坐井观天”),鱼儿以为鱼缸里的世界就是全部的天地,隔着玻璃就可以看到宇宙了,殊不知外面的苍穹浩瀚无边。我猛然觉得,我坐在办公室里,仅凭文件资料、电脑网络就以为能够了解、懂得全部世界,那我与这鱼儿,也无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