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天下午,我们一家人去看正在装修的新居。
女婿把前门打开的那一瞬,一只鸟陡然间从他头顶一掠而过,顿时吓了他一大跳:“门窗紧闭的家里,哪来的飞鸟呢?”
“呀!悦悦,悦悦,快看,快来看,我们家来客人了。”女儿惊喜地告诉小外孙。
“哇,好像是一只鸽子。”妻子说。
小外孙睁大眼睛,不知所云。
我定睛一看,它不是鸽子。从它那湖蓝色的头颅、浅褐色的颈项、酱红色的肩胛以及粉红色的颏喉看,它应该是一只笨拙的斑鸠。因为鸽子是由斑鸠进化而来的,它们的外形特征、个子大小、食宿习惯和鸣叫声音等等都基本一致,乍一看,斑鸠与鸽子差不多。所以,有的地方认为斑鸠与野猫、野狗、野鸭子一样,就是“野鸽子”。此刻,斑鸠正斜着身子,孤零零地站立于狭窄的窗棂内侧。它先用惊恐的目光打量了我们少顷,然后“咕咕咕”地哀鸣着,似乎在自言自语:“我怎么飞不出去了呢?”
“出去吧,从门口飞出去。”女婿善解斑鸠之意,他把房门开到最大处,挥手叮嘱可怜兮兮的斑鸠。斑鸠完全没有明白女婿的意思,它在窗棂上时而东张西望,时而来回踯躅,显得六神无主、焦躁不安。见斑鸠置之不理,女婿顺手拾起一根木条扬了扬,欲敦促斑鸠飞回自己的领地。斑鸠误认为要击打自己,翅膀一展,就朝着侧面的玻璃窗冲了过去,结果被玻璃窗重重地弹了回来,并弹掉了几根银灰色的羽毛。
忍着疼痛的斑鸠在空中画了一道难看的弧线之后,又踅身回到了它认为比较安全的窗棂上。
其实,困境中的斑鸠又何尝不想飞出去啊。完全可以想象,自从它误入房间之后,肯定无数次寻找过飞出去的地方,肯定无数次去撞过与天空一样明亮的玻璃窗。可是,“如此熟悉,且畅通无阻的天空,现在怎么就……”斑鸠完全困惑了,糊涂了,懵圈了。
几年前的一个早晨,我遛狗至嘉陵江边观景台附近时,瓢泼般的晨雨突然袭来。我转身推开观景台的木门躲了进去,想待晨雨消停之后再走。当我举手去抹头发上的雨水时,猛然看见一只斑鸠匐于窗棂,不停地扇动着没了多少力气的翅膀,令人怜悯之心顿起。
“这斑鸠是怎样飞进观景台的呢?”我环顾四周后发现,其中一扇窗户没有关严实,还张开着一个三十公分左右的大斜缝。那斑鸠可能是为了觅食而从那斜缝误入的。
“那么,我们家眼前这只斑鸠又是怎样进屋的呢?”我一边寻思,一边进屋查看。没费什么功夫,入口很快就找到了。原来,估计是装修工为了让室内空气对流,回家过年之前故意敞开了天井至客厅的大门。而天井上面是一棵枝叶繁茂的香樟树,是斑鸠筑巢的地方,树下突然来了邻居,也许斑鸠是想下去串门套近乎。哪知记性不好,飞下来之后就迷了路。
据《风俗通义》记载,斑鸠是善鸟。古人认为:斑鸠飞进家门,就像春燕入室续窝安家一样,不但表明那儿风水好、环境美,还象征家庭和睦,长者万寿。如此友善、吉祥之鸟,当然应该珍爱、呵护与善待了。为此,我借助梯子,小心翼翼地把它捉了下来,决定让它回归大自然,回归自由世界。
憨厚老实的斑鸠仅在我手中轻轻地挣扎了几下之后,就像温顺、听话的鸽子一样不动弹了,还乖乖地配合着小外孙合影、录像。
我把不知在屋里困了几天的斑鸠放于门前的矮墙上。我想,它应该匆匆飞走,或者去看望思念自己的亲友,或者去寻找果腹之食。可是,它却左右环顾,依依恋恋。显然是想多停留一会儿,多相处一会儿,以报答我们的搭救之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