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约是在小学六年级快毕业的那个夏天,我一边坐在灶屋烧锅做饭,一边抱着收音机听广播电台的节目。那时还流行电台点歌,突然就听到一首毕业的歌曲,一刹那间,联想到未知的前程,即将告别的朋友,竟潸然泪下。
多年后,那份动容一直让我难以忘怀。在一个无聊的午后,我很想再次找到那份纯真和感动,打开酷狗音乐,找寻上世纪八十年代的流行音乐,从《兰花草》《踏浪》,到《乡间小路》《故乡的云》,从邓丽君到罗大佑,听了一遍一遍。尽管旋律依旧优美,但我始终不能确定就是曾经听到的那首歌曲,心底再也没有那种油然而生的触动。
我慢慢明白,一首歌就是一段心情的印证,一个时代的记录。能产生共鸣和感叹,一定是歌曲勾起了听歌人埋在心底的某种情愫,道出了听歌人想表达未曾表达出的思念或者祝福,说出了听歌人想说未曾说出的感叹。
只是这一切,就怕时过境迁。没有那份心境,再动听的曲子也味同白开水。
第二件是关于吃的。读初三的时候,每个周末,母亲早早从坛子里捞出三五片腌渍好的青菜,洗净,切碎,洒少许菜油,加辣椒酱爆炒,然后装进一个小瓶,让我带上。
这一小瓶青菜,就是我的下饭菜。我和几个住在教室里的“老表”一起分享,把原本难以下咽的“甑子饭”吃得口舌生津。
母亲估摸着我快吃完了,每周三早上都会再送一瓶到学校来。学校在大路下边,母亲站在路的上边。靠着窗子,每每早自习下课的铃声响起,抬头就能看到母亲的身影,不管是大雾抑或是大雨。
即便我一晃背井离乡辗转腾挪二十多年,这些青菜一直让我魂牵梦绕。五一节回家,我请母亲炒酸菜。母亲从下午四点就开始准备。待吃饭时,满满一大桌菜,中间一盘酸菜特别显眼。我迫不及待尝了几口,清香、松软、酸爽。我努力寻找记忆中的味道,可我觉得少了点什么。虽然它们都是母亲的作品。
我终于明白,这道菜,依然充满浓浓的亲情,但它早已剥离苦难岁月里父母朴素的关爱和呵护,已没有少年咀嚼时对梦想的执着和挣扎。于是,它自然就没有了曾经的五味杂陈!
情不自禁想起老路在《有用的商学课上》讲的故事。说明朝开国皇帝朱元璋在打天下的时候,有一次打了败仗,连夜逃到一座破庙,又冷又饿就昏了过去。一个好心的乞丐将剩饭、白菜和豆腐加水煮过后端给朱元璋吃。朱元璋饥饿至极,狼吞虎咽,把一锅热乎乎的乱炖一口气全吃了,他觉得这辈子都没吃过这么好吃的东西,就问:“这是什么呀,这么好吃?”乞丐不好直说这是剩菜剩饭,毕竟看着像个大将军,就撒了个谎:“这叫珍珠翡翠白玉汤。”后来,朱元璋做了皇帝,海味山珍吃腻了,于是发榜全国寻找乞丐,就是为了再吃一口当年的珍珠翡翠白玉汤。只可惜当同样的乱炖端到朱元璋面前时,却再也没有了当年的味道。
老路说,世界上最好吃的东西,叫作饿。
有一定道理,也不尽然。不同的环境有不同的美好,不是所有的麻木冷漠都起于贪婪。每个曾经都有不同的精彩,每个时段都有缤纷的色彩。只是,此情可待成追忆,只怕今时已惘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