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道白光落在餐桌的菜盘上。我萌生一个念头:“一个月没出门了,连泥土的气味都忘了。要不要到没人的郊外,看看久违的春色?”
太太热烈地响应后,我们像逃出牢笼的鸟儿一般欢悦。车子在悄无声息的街道狂奔,行道树上的樱花、玉兰,在冷落多时后像突然得到了人间恩宠,纷纷打开各色的脸蛋向我张望。升起天窗,暖融融的阳光涌进来,清新的空气飘进来……封冻的春天,张扬在我的飞驰里。
不问目的地,人少的地方、春浓的乡间,便是去处。穿过钢筋水泥筑成的丛林,冷寂的工地前方露出一抹葱郁的原野,啊,竟然还有一条宝石般的翠色飘带。嘉陵江畔,已有比我早到的“偷春”的人们。
停车坐爱春意浓。顺着通往江边的道路,一路捡拾着春天。还有没来得及拆迁搬走的人家,门前的幽幽篁竹,微风中姿影婆娑。路旁的树木虽然零零星星,都蓬勃得枝繁叶茂,有异香扑鼻冲云霄的润南,有“迟日江山丽,春风花草香”的木荷,有“春风不识杜英树,待到夏季如云开”,还有“楠木泛清香,悠悠已千载”……
从江上吹来的清风,抚摸着脸颊。路旁的花,不知是有心人的栽种还是上天弥补给人间的道歉。迎春花星星点点爬在石壁上,似在向我眨着眼睛,白里透红的樱花树站在路旁像粉妆的少女,夹道的石楠绿装头上露出红嫩叶尖如羞羞含笑……听,有鸟儿在啼鸣,虫子在歌吟,林子间落下的阳光似乎也在沙沙作响。
到了江边,寂静中有初潮的轻吟。微微波浪泛起道道细纹,与河滩上的鹅卵石亲昵着;不时飞来几只水鸟,向着江面俯冲,再划过一道曲线掠向空中;从天宇投下道道金线铺成半江瑟瑟半江红,如璀璨的霞,似闪烁的星。水岸边,浅草嫩绿,树枝鹅黄,万物复苏。
很久没到这方来,嘉陵江两岸的楼宇已如春笋般拔节。望向对岸,高高的脚手架已突破多日的“疫霾”向着云天伸展。代表重庆新形象的两江新区,一边在坚定抗疫,一边已经涌动起复工的春潮。
沿着河岸漫步,前方传来小曲的哼唱。林子里漏下的光影间,有一个曼妙身影。稍稍向她靠近,一张大口罩上方,露出漂亮的眉目,是一个俊俏的姑娘。身着碎花衣,躬着腰身在树林下的草丛中寻找着什么。太太远远地和她打过招呼。原来她是在采野菜。翻看路边的背篓,分享她的收成:马齿苋、马头兰、荠菜、小野葱……太太眼馋了:“能卖一点给我们吗?”姑娘随手抓了一大把野葱给她:“拿去吧,山里采的,要什么钱哟。”我把野葱凑近鼻息,闻到了青葱的香味,还弥漫着泥土的气息。
晚上回到家,太太用江边带回来的战利品做了一道“葱烧鲫鱼”,飘香的滋味里,我吃出了春光的美妙,尤其喜欢那缕缕泥土的气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