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6年4月,哈尔滨出版社推出了《徐志摩诗歌全集》,算是对诗人飘摇人生的再次回应。
学界大致将徐志摩10年的新诗创作历程划为三个阶段。
第一个阶段从1921年到1922年,是徐志摩诗歌创作的初始阶段,称为“冲动期”。该时期的诗歌创作可视为青春期写作,富有浪漫的激情和理想色彩,是诗人在英国留学期间的生活和情感表达。《草上的露珠儿》《私语》《康桥再会罢》等作品抒发了诗人对理想生活的向往,对至纯爱情的追求,对振兴祖国的期待,同时也充满了淡淡的忧伤和失落。
第二个阶段从1923年到1925年,是徐志摩创作的高潮阶段,称为“蜕变期”。之所以称为蜕变期,是因为徐志摩在该时段创作的诗歌,逐渐摆脱了之前的浪漫情怀,渗入了更为复杂的情感要素。爱是徐志摩诗歌的灵魂,包含爱情、友情、亲情和同情。徐志摩有“博大的怜悯”情怀,他祈祷把人间的爱“给他们,给宇宙一切无名的不幸”。回国之后,徐志摩不得不顾及现实社会的林林总总,比如文坛纠纷、学界论争,比如个人情感的变化和社会舆论等,因此这一时期徐志摩处于希望与绝望交织的矛盾状态。尽管如此,徐志摩的诗歌创作成就却是显赫的,他不仅出版了个人的第一部诗集,而且参与了中国新诗建设,成为国内知名的诗人。
第三个阶段从1926年到1931年,是徐志摩创作的颓废期,称为“消沉期”。“消沉”并不意味着诗歌创作的终止,而是指诗人的生活被逼上了“一条甬道”,曾经年少的理想情怀不复存在。该时期是徐志摩诗歌艺术的成熟阶段。徐志摩这一时期的诗歌不再把理想、自由和美当作内核,就是爱的主题也内缩为自我恋情的表达。
1925年8月,徐志摩自费出版了第一本诗集《志摩的诗》,共收入1923年至1925年的诗作诗歌41首。这本诗集由上海中华书局代为印刷,并在徐志摩主持的《晨报》副刊上刊登了广告。该诗集出版之后引起了轰动,同时也遭受了不少的批评。1925年10月17日,《晨报》副刊上登了徐志摩自谦的话:“我这第一本当然是一碗杂碎,黄瓜与西瓜拌在一起,羊肉与牛肉烧成一堆,想着都有些寒伧。”
正因如此,1928年8月,上海新月书店重新印刷时,对部分诗篇进行了增删。1927年9月,上海新月书店出版了徐志摩的第二本诗集《翡冷翠的一夜》,其中收录的诗歌大多是表达诗人与陆小曼感情的爱情诗。在书的前面是徐志摩亲笔写给陆小曼的信,算是本诗集的序言。
从这封公开的信件中,我们至少可以注意到如下两点:
一是徐志摩深爱着陆小曼,这本诗集是徐志摩献给陆小曼的结婚纪念物。“小曼,请你收受这一集诗,算是纪念我俩结婚的一份小礼。秀才人情当然是见笑的,但好在你的思想,眉,本不在金珠宝石间!”徐志摩说陆小曼不在意金珠宝石,这其实意味着诗人已经在物质上难以满足陆小曼的需要,而且陆本人可能是在意金石珠宝的。
二是诗人的诗歌创作灵感在都市生活的压力中很快萎缩,甚至难以为继。徐志摩意识到他与陆小曼的婚姻给自己带来了压力,他不得不疲命于挣钱养家,先前的潇洒俊逸之风不得不让位给残酷的现实,“我如其曾经有过一星星诗的本能,这几年都市的生活早就把它压死,这一年间我只淘成了一首诗,前途更是渺茫。”
1931年8月,上海新月书店出版了徐志摩的第三本诗集《猛虎集》,也是诗人生前的最后一部诗集。在这部诗集中,诗人延续了颓废的心理,认为作诗生涯真到了山穷水尽疑无路的地步,“尤其是最近几年有时候自己想着了都害怕:日子悠悠的过去内心竟可以一无消息,不透一点亮,不见丝纹的动。我常常疑心这一次是真的干了完了的。”
名诗《再别康桥》,意味着诗人告别的不仅仅是康桥,而是一段富有理想和激情的生活。徐志摩在《吸烟与文化》中说:“我在康桥的日子可真是享福,深怕这辈子再也得不到这样的机会了。”是的,曾经意气风发,豪情万丈,爱情得意;如今却是生活乏味,看不到天空的蔚蓝,看不到大海的波涛。康桥的生活成为徐志摩人生中不可复制的精彩篇章,这辈子只能深深地埋藏在心中,他只能轻轻地来,轻轻地走,不愿惊醒那段不可复制的理想生活。
徐志摩在《猛虎集》的序言中,希望生活改变,让自己走向“复活”之路。诗人从“不知道风是在哪一个方向吹”,到现在立志要“认清方向,再别错走了路”,其间心理的演变和挣扎可想而知。徐志摩本是乐观豁达之人,怎愿拘于暗无天日的生活。
只可惜,当诗人决意重新安排生活的时候,更大的不幸——死亡却降临了。
1931年11月19日,徐志摩遇难,学生陈梦家等人收集整理了诗人的遗作。1932年7月,上海新月书店出版了徐志摩的第四本诗集《云游》,共收入诗作13首,这本诗集的序文是由陆小曼写成的。诗集的名称《云游》,十分耐人寻味,志摩的确是驾云而去。“云游”对志摩而言,具有梦魇般的宿命色彩。
徐志摩是中外文学和文化交流的能手,他与外国著名诗人接触较多,长期浸润在英国文化语境中,外来资源对他诗歌创作的影响十分明显。志摩的诗具有江南的婉约之风,具有古典的优美文辞,具有西方的开放想象,更具有中国新诗的审美特质。历史必然会记住他的诗篇,《徐志摩诗歌全集》的出版就是明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