朋友,你去过敦煌吗?
还记得你走进敦煌莫高窟,看到那些壁画时是一种什么感受吗?有没有觉得停留的时间太短暂、不过瘾,很多细节没看清、没看懂,甚至有些还没来得及看到?
如果你还没去过敦煌,是不是也心生向往?敦煌不仅是丝绸之路上的重要节点,也是自古以来东西方文化交流的枢纽,还是佛教传播的重要中心。敦煌莫高窟1987年被联合国教科文组织列为世界文化遗产名录,莫高窟内的壁画更以其数量众多、内容丰富、艺术价值极高而著称。
如果恰好有一本书能让你看后带着不一样的眼光和角度去欣赏敦煌壁画,你愿意打开它吗?
上月“百本好书送你读”推荐书单中的《曾有西风半点香》,就是这样一本有意思的书。书名出自南宋杨万里《木犀二绝句》:“东风染得千红紫,曾有西风半点香。”特别富有诗意。
本书作者扬之水,被称为“京城三大才女”之一,现任中国社会科学院文学研究所研究员。扬之水长期致力于先秦文学与古代名物研究,著作等身,如《脂麻通鉴》《终朝采绿》《诗经名物新证》《诗经别裁》《先秦诗文史》《奢华之色——宋元明金银器研究》等等。而为该书作序的是有着“敦煌守护神”“敦煌女儿”之称的樊锦诗。
《曾有西风半点香》的内容是对佛教艺术名物的考证。以往与佛教有关的艺术品名称及器物名称都来自于汉译佛经,很多器物和艺术形式都无法与实物对应,也没有发源和流变的踪迹,所以,本书作者扬之水就从探索佛经和佛教文献中那些孤立枯燥的名称开始,寻找并发现具体的图像,进而追寻图像从原生地到落脚点的“行走”路线,以及在“行走”中被不断添加的种种情节。
比如我们常见的沙发或椅子上的软靠垫,你有没有想过它最早叫什么?它是从哪儿来的?在西藏拉萨大昭寺吐蕃时期的一幅壁画中就出现了软靠垫,为了判断它的年代和起源,扬之水对比了故宫藏吐蕃时期东北印度工匠制作的金铜佛像的著录说明,考察了印度六世纪开凿的阿旃陀石窟壁画中的软靠垫,发现非常相似,由此断定大昭寺的壁画属于吐蕃早期。通过佛经里的记载和描述,原来软靠垫在佛经里叫作丹枕或倚枕,它的使用和造型的渊源都在印度,是当时印度上流社会及富人之家的日常生活之物。这种以物找名就是名物研究。当然也可以反过来,以名找物。
再比如,敦煌莫高窟窟顶图案,大家看着很眼熟,这是因为它跟传统建筑中的藻井很像,于是扬之水首先从取材于世俗生活的藻井、幄帐到其各个部件的所有细部进行考订和定名,然后对设计思想、结构、装饰、形制予以综合分析,进而将其上升到意象的高度和层面,揭示出敦煌石窟窟顶图案的设计者所营造的石窟空间氛围、表达的精神内涵。她说石窟设计者总在尽量避免压抑感,将世间的美善集于一堂。
在作者的讲述中,一些不经意的文字令人神往不已:“窟顶图案中,垂覆于丝帛之表的各式流苏铃铎和宝交饰不仅使得帐幔妖娆,且为静止的造型赋予动感,仿佛如释典所云,微风起处,宝缕珠玉转相敲,于是百万种软妙音声齐出矣。”
此外,有一个困扰我很多年的纹样“忍冬纹”,居然在这本书里找到了答案。几年前我参观云冈石窟时导游介绍窟内雕刻了忍冬纹,我却怎么也找不到忍冬纹在何处。看了这本书才知道忍冬纹是一种图案中产生的幻想叶子,而不是某种特定植物的写实。
忍冬纹最早来自希腊罗马和西亚伊朗两个系统,后传到中土,虽是外来图案,被称作“大秦之草”,但很快就变得无处不在,它以“对波纹”的样式存在于丝绸纹样中,盛行于南北朝至隋唐,但又不止于丝绸,它同时也是装饰艺术中的流行纹样,比如出现在云冈石窟拱门立柱、山西大同北魏司马金龙墓漆屏风、敦煌莫高窟壁画、西安何家村出土的鸳鸯莲瓣纹金碗中等等。
因对波纹的基本组成是一对向上伸展的枝条相歧复又合抱,所以再后来又演化出了“连理枝”,它不仅是装饰纹样,还成了歌咏的意象。最著名的莫过于白居易《长恨歌》里的这句“在天愿作比翼鸟,在地愿为连理枝。”
作者以《曾有西风半点香》作为书名,它巧妙地比喻了从魏晋南北朝至隋唐时期佛教艺术中,外来元素逐渐融入本土文化的过程。所谓“半点”,相对言,是少,也可以说它从未成为主流。然而就绝对数量而言,此“半点”却也颇为可观。“西风”吹过,每每留下痕迹,只是很快即为“东风”之强势所“化”,最终是“东风染得千红紫”,此际则已难辨外来痕迹了。
有意思的是,我从书尾“图片来源总览”中看到很多图片均为作者亲自拍摄,书中引用的所有材料和图片也都是扬之水亲眼见过的,为此她还亲赴敦煌、西藏等多地考察,并一一考订出处,这份严谨和细致也让这本书成为经得起时间考验的书,值得一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