探析《法治的细节》:为法理与实践架起桥梁在理智塌方的年代更需要“做个好人”编前语:人性深渊中的光与影《人生海海》:在黑白里温柔地爱彩色《北碚文化丛书》《太空火锅城》
第005版:共赏百本好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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探析《法治的细节》:为法理与实践架起桥梁
在理智塌方的年代更需要“做个好人”
编前语:
人性深渊中的光与影
《人生海海》:在黑白里温柔地爱彩色
《北碚文化丛书》
《太空火锅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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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4 年 11 月 16 日 星期 放大 缩小 默认 
写在茅奖边上46

在理智塌方的年代更需要“做个好人”

单士兵

  作品简介

  第十届茅盾文学奖获奖作品(2015—2018)《人世间》,是当代作家梁晓声创作的长篇小说。《人世间》分上、中、下三卷,以北方某省会城市一个平民区为背景,以平民子弟周秉昆的生活轨迹为线索,围绕春节欢宴、家庭聚会、重大事件布局全篇,展示近50年来中国社会的发展变迁。贯穿其中的,既有中国社会发展的光荣与梦想,也直面了改革开放进程的艰难和复杂。

  题记:悲喜自渡,冷暖自知;人间烟火,道义担当。

  世道人心是有深度的,很难进行探测估量。很多时候,人们只是把生活的某个片段作为切口,来找个角度进行分析判断。

  这样切片式的观察,容易失之偏颇。比如,社交媒体上有个流行的标题句式,叫“世道变化,是从……开始的”,乍看上去,这很容易带来情绪价值,仔细思考,就会发现观点失去理智。

  历史是有连贯性的,社会也处于复杂变化中。用孤立视角看待某个年代,有人会觉得那是如其所愿的盛世,有人则认为那是历史的垃圾时间。其实,世道人心的复杂深邃,一直隐藏在生活之中。从某种意义讲,历史学的铺陈和社会学的思考,往往不如文学更能让人看清生活的真相。梁晓声的《人世间》,就是雕刻生活的现实主义佳作。

  “人世间”,是民间习惯用语,是一个罩得住世间万事万物的词汇,意思如同高尔基的《在人间》,都在以一个更加开阔的视角观照人间世事,展现生活的深度与广度。

  梁晓声是文坛“常青树”,代表作有《这是一片神奇的土地》《今夜有暴风雪》《雪城》《返城年代》《年轮》《知青》等等。他喜欢聚焦某个历史年代的现实场域,对生活进行深度透视;他也是文学界的一位思想者,他的《中国社会各阶层分析》《郁闷的中国人》《我们的时代与社会》《我相信中国的未来》等非虚构作品,充满人文关怀,凝结着他对社会的思考。

  《人世间》这部作品,从1972年开篇,到2016年收尾,时间跨度长达44年,它像一面岁月的镜子,映照着时代的辙痕。比起梁晓声以往作品,《人世间》刻画的生活场景更为广阔悠远,提供的思想力量更为厚重深刻。因此,这部作品以最高票数获得了第十届茅盾文学奖。

  “尽最后的努力对现实主义的一次致敬”,梁晓声如此表达写作《人世间》的心愿。创作这部作品时梁晓声已经63岁。这个早就著作等身的老作家,似在用这部作品作为自己的“封山之作”。对历史和现实都曾有过太多激愤与忧思的他,最终选择回归生活本身,在人间烟火中寻找安抚人心的力量。针对这部作品的内容,梁晓声这样概括——既要写“人在现实中是怎样的”,也要写“人在现实中应该是怎样的”。

  人得活在现实中,人应活在真实中。人是个体的人,得有坚守的独立人格;人也是家庭的人,应有守护的责任伦理;人还是社会的人,有必须履行的社会责任。活在人世间,悲欢各不同。但,人是高贵的生物,要活出人的样子,只能以价值坚守来捍卫人格尊严。《人世间》描写了大量人物,时间跨越近半个世纪,这部作品对“人在现实中应该是怎样的”给出的答案,就是“做个好人”。

  大道至简,大巧若拙。“做个好人”,这个主旨看似轻简,其实凝重。真正走进这部作品,走进书中残酷的世界,就会明白“做个好人”并不是个矮化要求,而是一个既有普适性又属高标准的期待。不论是在那是非颠倒黑白不分的历史年代,还是在今天依然充斥着戾气的现实社会,总有一些人活得或如同扭曲的蛆虫,或如同凶猛的野兽,以至于有一个社会流行语,叫“做个人吧”。

  “做个好人”显然比“做个人吧”要更加高级和高贵。这也意味着,《人世间》主张的“做个好人”,正是时代最为需要的价值观。道德从来不是靠喊口号得来的,法律有时也只是对人的最低道德要求,世道人心要真正变好,归根到底,还是得由生活教化。在生活面前,很多人活到老,依然还是个孩子。《人世间》正是通过大量令人动容的生活场景、细节故事,凝聚起“让人成为好人”的文化力量,让人性返璞归真,让生活更加温和而理性。

  做好人不仅需要仁善之心,也需要勇气和挑战。梁晓声的现实主义叙事,也是如此。比如,如何展现十年动荡走向结束的社会场景,如何讲述党的十一届三中全会之后的人心变化,如何表达上世纪80年代末国家进行的精神污染清除,如何呈现一次次历史风波对个体人生的捆绑打击,都需分寸拿捏,做好迂回包抄。拓展文学记忆历史,对作家是一种综合能力测试。在《人世间》中,梁晓声巧妙地通过社会场景描写,来对历史事件进行暗示。比如,梁晓声这样书写周秉昆去找楠楠的沿途场景:“市中心区情形反常……人们似乎要去参加什么大型集会,或是去看什么热闹。”显然,相较于梁晓声在《年轮》《知青》等作品中关于历史幽暗年代的呈现,《人世间》更为克制和内敛,却不失真实感和反思性。生活永远离不开妥协与平衡,写作也不例外。

  《人世间》聚焦一个叫“光字片”的地方展开叙事。不过,这里只是一个城市边缘的狭窄地带,曾经的生活很少有欢乐,街巷也没有多少光亮。作家通过对这里的工厂、商店、粮店、洗浴中心等地标建筑进行一次次探照,把街坊邻居和城市面貌都集纳成为遥远生活的记忆。与此同时,梁晓声还将视角移向光字片之外的电影院、和顺楼、北普陀寺等城市空间,通过更宽广的视野,来展现特定年代的整体社会背景,探究光字片这个地带贫穷的形成原因。

  底层叙事,民间立场。梁晓声写下光字片无数的生活琐事,通过呈现人们在漫长年代中的生活变化和命运变迁,描绘出一幅幅极具人间烟火气息的民生图景。从某种意义上讲,这部小说堪称是“一个片区里的中国”。

  “活下去,像牲口一样活下去”,这是茅奖作品《芙蓉镇》的经典表达;“人是为活着本身而活着,而不是为了活着之外的任何事物而活着”,这是余华在《活着》中讲述的生活真相。以文学诠释“活着”的意义,《人世间》是迭代升级了的。小说中很多人的生存境遇仍是困苦的,生活质量依然是低劣的,但是,作者已经走出“他人皆地狱”的冷漠旁观和指摘批评,看透了做人的艰难,依然选择去做个好人。在《人世间》结尾,历尽生活磨难的周秉昆这样自述人生:“他从来都只不过是一个小老百姓,从小到大对自己的要求也不过是应该做一个好人。尽量这么做了,却并没有做得多么好。”

  这句“从小到大对自己的要求也不过是应该做一个好人”,乍听起来似乎有些“消极”,其实折射了一个普通人的灵魂高贵。有一种文化误会,就是很多人总是简单地把“积极”当作褒义词,把“消极”当作贬义词。其实,在仁爱、善良、自由这些价值领域,消极往往比积极更重要。对此,社会学有过很多理论阐述,比如,“消极自由”要比“积极自由”更有价值,这个理论已成普遍认知。道理很简单,积极是一种高标准,消极是一种底线要求,比起经常积极唱高调,很多时候能守住做人的底线,社会就很美好了。所以,周秉昆“做个好人”的消极自由,体现的正是底线价值,是人性光辉。

  《人世间》写的其实是一个好人集群,他们通过在人间烟火中担当起应有的道义责任,共同集结成一个产生好人土壤的闭环。周秉昆在朋友涂自强被执行死刑之后,去给其遗孀郑娟送钱,发现郑娟是个被强奸后生下儿子且带着盲弟生活的苦命人。后来,他对郑娟投注了全部的爱和责任,照顾起这个女人的全家生活;周志刚是秉昆父亲,原本不同意儿子秉昆与郑娟结合,面对郑娟因按摩自己妻子而变形的手,他对周秉昆说:“再愁再难的日子,你都要为那边三口把日子给我撑住了,而且要让他们觉得有了你就有了希望。”周秉义是周家长子,凭优异成绩考上北大,走上领导岗位后,大公无私、两袖清风,尽心尽力帮助普通人过上更好生活,后来承担起对光字片的改造搬迁工作……

  做好人是不容易的,除了要承担生活苦难,有时还要承受打击报复。在《人世间》中,遭受太多命运磨难的周秉昆这样说,“走一步看一步,走一步走好一步,苦吗,嚼嚼咽了。”令人动容,催人泪下;周秉义站在善良和道义的立场,却因为没能在分房问题上关照秉昆朋友曹德宝,遭遇到曹德宝的举报构陷,后来周秉昆和曹德宝不经意相遇,后者只能低头而过。从某种意义讲,《人世间》承载着梁晓声“为生民立命”的理想:让竞善成为人与人之间的竞争之路,让“做个好人”成为无数人共同的选择。

  越是理智塌方的年代,越是人心迷乱的时代,越是需要释放向善的力量。正如雨果所说:“释放无限光明的是人心,制造无边黑暗的也是人心,光明和黑暗交织着,厮杀着,这就是我们为之眷恋而又万般无奈的人世间。”

  人间烟火,悲欢离合;仁者无敌,善者优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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