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拒绝平庸,在时代的夹缝中寻找自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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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4 年 06 月 28 日 星期 放大 缩小 默认 
写在茅奖边上26

拒绝平庸,在时代的夹缝中寻找自我

单士兵

  作品简介

  第三届茅盾文学奖获奖作品(1985—1988)《都市风流》,是孙力、余小惠合著的长篇小说。作品在广阔的社会背景下,塑造了从大杂院居民到身居要职的市长、从摆摊的大学生个体户到高级工程师等近40个身份各异、栩栩如生的人物。作者以敏锐的观察力和独特的视角,全景式地描绘处于社会变革中的人的命运和心态。几组不同类型的爱情纠葛曲折委婉,多彩多姿,真实地反映了社会纷纭变化的伦理道德观念。

  时代命题,人生答卷;价值选择,自我重塑。

  文学是文化先声,文化是时代的产物。对作家来说,只有不断创作出不辜负时代的作品,才能拥有真正的文化自信。

  茅盾文学奖,是中国具有最高荣誉的文学奖项之一,迄今已评出53部获奖作品。但,有了茅奖标签,也未必就是优秀作品的凭证。有一些茅奖作品,不只是读者不以为然,业内专家也是一脸冷漠。这些作品只在评奖结果出来之时,短暂风光,略显热闹,随后,渐然冷寂。

  第三届茅盾文学奖的评选结果,就较为集中地出现了这类作品。这届评奖共评出五部获奖作品,分别是《平凡的世界》《少年天子》《都市风流》《第二个太阳》《穆斯林的葬礼》。此外,还有两部是荣誉奖——《浴血罗霄》《金瓯缺》。

  除了《平凡的世界》深受读者推崇,《穆斯林的葬礼》《金瓯缺》只能说是差强人意,其他几部作品,在读者心中也渐然消失了痕迹。

  好作品应经得起时间检验。那些后来被读者抛弃的茅奖作品,如何走出争议,如何正确存在?

  几乎没有哪一项文学评奖能完全摆脱争议,茅奖评选也注定要在争议中一路摸索前行。从作品到作家,从评委到机制,都需要放在读者挑剔的目光下,来展示应有的价值。

  文学不是武学,也不是数学,不能靠力气比拼或数字计量来决胜,只能靠审美和价值来打动读者。

  当然,有些作品遭受市场冷遇,也可能是因为读者审美能力不够,价值判断错误。正因如此,持续对茅奖作品进行分析讨论,极有价值。

  问题是,文学评论界对那些被普遍视为平庸的茅奖作品,选择集体沉默。虽然也有稀薄评论文章,往往也只是强作赞美,实在尴尬。

  这是一个文学批评逐渐离场、文学赞歌声浪变大的年代。在质疑和批评茅奖作品上,专业批评家更是成了“沉默的大多数”。

  其中的顾虑不言自明。毕竟,茅奖作家身份,意味着一种权威存在,或者说,是一种权力存在。一个作家获得了茅奖,随之而来的,不只有名利双收,往往还有相应的文化权力。

  批评茅奖作家的作品,注定面临巨大的压力挑战——尺度需要拿捏,关系需要平衡,风险需要规避。批评有时候“得罪”的还不只是作家,还会“冒犯”到背后的专家评委和推荐机制。

  文坛也有人情世故。茅奖评委在文学界大都有着较高地位和较深资历,相关评奖机制更是具有一定权威性。或是出于唯尊者讳,或是考虑到融入“主流文学圈”的现实需要,一些文学评论者就算笃定判断某部茅奖作品为平庸之作,往往也会选择主动回避。

  1988年10月出版的《都市风流》,在出版业不断产业化的背景下,虽有茅奖作品荣耀,却未能成为畅销书,市场几乎绝迹,实属罕见。与此相应的是,《都市风流》相关论文,全网不过寥寥几篇,内容不痛不痒。

  这种沉默和冷漠,最大的原因,还是作品平庸。事实上,不只是图书,改编的电视剧相较于同时期上映的《编辑部的故事》《渴望》,也是石沉大海,迅速归于平静。

  《都市风流》的作者孙力和余小惠,是一对夫妻,在文学界存在感极低。获得茅奖前后,皆无标志性作品问世。孙力身体残疾,英年早逝,命运经历很像史铁生,但,一代“茅奖得主”,生前与身后,都是寂寞无声。

  这部小说的获奖,被坊间指摘存在“得位不正”。这其实与第三届茅奖评奖机制改革有关。当时,茅奖评选引入一项规则——由一名评委提议,再由两名评委附议,便可让作品直接进入评选环节,而不用经过读书班的推荐。

  如此变革,褒贬不一。但,由此产生的《浴血罗霄》《都市风流》《骚动之秋》《英雄时代》等获奖作品,尽管体现了某些意图导向,但在文学价值上确实存在诸多遗憾。

  《都市风流》是由浙江文艺出版社总编辑温小钰推荐给朱寨和陈涌两位评委的。朱寨是从延安时期出来的老评论家,陈涌是资深文艺理论家。他们曾评论过温小钰和丈夫汪则成这对夫妻合写的中篇小说《土壤》。在那一届评选中,这样的老评论家很有影响力。

  茅奖评委曾镇南说,尽管有人觉得《都市风流》写得单薄和粗糙,但陈涌认为,不能那么说,茅盾文学奖初始的要求就是要反映当下的时代,所以,他认为《都市风流》的获奖是可以的。

  这届评委整体年龄较大,文学观念较为陈旧,有着强烈的政治热情,在价值取向上偏重现实主义的审美原则,注重追求文学的政治功能。于是,这届评奖被认为“不可避免地带上了非文学因素的制约”“评奖的平庸性暴露得最为彻底”。

  很多读者也认为,这届评选舍弃的作品,如张炜的《古船》、贾平凹的《浮躁》、张承志的《金牧场》、杨绛的《洗澡》等等,比《都市风流》《第二个太阳》等获奖作品,更有文学价值。

  许多年以后,有记者问余小惠:“事隔多年,现在看这部作品,您如何评价?”

  余小惠以“梵高《向日葵》的价值是后来才慢慢被认可的”来类比,笃定认为:“《都市风流》是一部里程碑式的作品,在当今社会,是能够占有一席之地的。尽管有些作品评价比我们的作品高,但是我以为我们是无可取代的。”

  有文化自信值得激赏。但,文化更需要理性,更需要自醒。

  如果不能回到文学轨道上看待作品,不能回到评审制度是否公正角度看待文学评奖,一些以平庸之作获奖的作家,出现迷之自信,就很难避免。

  若批评不自由,则赞美无意义。文学批评如果不能说真话,如果不敢说真话,就是对作家和作品不负责,不利于文学生态的健康发展。

  正派社会的文学生态,既需要批评者有勇气直面平庸之作,也需要作家和评委对批评者报以宽容理解,以及相关制度不断释放出善意。

  毕竟,拒绝平庸,应是读者的文化自觉,也是天经地义的事。

  当然,《都市风流》遭受“冷遇”,也是因为掉进了时代的夹缝。

  这部小说,背景是20世纪80年代中后期。那时,解放生产力、打破陈旧权力束缚、追求先进生活方式等等,已经成为改革共识。梳理改革的时代精神,展现改革人物的魅力,需要新的文学呈现。

  相较于80年代初蒋子龙的《乔厂长上任记》和柯云路的《新星》,《都市风流》更具有全方位视角,堪称是“全景式”反映变革时代,对改革面临的体制难题也并不回避。

  遗憾在于,热切拥抱时代热点的文学选题,注定带着深深的“临时性”烙印。

  这部小说获奖不久,上世纪80年代末的时代浪潮席卷而来,改革陷入低潮期,改革派小说成了明日黄花。

  此后,官场小说形成新的热潮,《都市风流》中内容显得过时。各种新的文学先进流派也相继出现,小说的表达创新在不断提升。不论是内容思想,还是创作技术,《都市风流》都显得愈加单薄与空洞。

  从整体而言,《都市风流》的人物群像,有一个值得称道的共性,就是面对时代浪潮,都在努力寻找自我价值。

  改革派代表阎鸿唤市长,从各种宏大叙事中走出,走进市井生活,重新感受充满人间烟火。

  被市委书记高伯年抛弃的杨元珍,独自带着孩子扛过生活风雨,自强独立,捍卫朴素的人格伦理。

  混迹街道有着种种劣行的“小丑式”人物陈宝柱,在将旧家园变成美丽立交桥的浩瀚工程建设中,找到身份认同,完成了圣洁救赎。

  因为家族资源获得仕途机遇的副市长柳若晨,在与徐力里的生死爱恋中,找回知识分子的身份认同,选择辞官治学。

  犯过强奸罪后来成为暴发户的万家福,通过“捐赠”获取了政协委员的身份,来为未来人生铺路……

  在时代变革的夹缝中,每个人都在寻找自我。在寻找的过程中,有的人通往阳光大道,有的人走向混沌地带。

  《都市风流》的书名,让人觉得是世俗小说标题。其实,此“风流”非彼“风流”,而是类似毛泽东“数风流人物,还看今朝”、辛弃疾“风流总被,雨打风吹去”中的“风流”,是指建功立业的英雄人物。小说中,拥抱改革建设美丽家园的每个人,都是风流人物。

  不论是建设者,还是再书写者,每个人都需先有自省,才得风流。

  认清平庸,反思平庸,才能真正拒绝平庸,在时代的夹缝中找到自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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