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景娅 　　作家，冰心散文奖得主，重庆市作协散文创作委员会主任

杜春兰 　　重庆大学建筑城规学院院长，重庆市工程勘察设计大师

卫晋丽 　　重庆市第一中学校副校长，重庆市有突出贡献的中青年专家

王维 　　重庆大学附属肿瘤医院中医肿瘤治疗中心主任、青年岐黄学者

　　又到了一年之中最美的季节，没有什么比春日读书更让人愉悦。

　　在这个属于女性的季节里，新重庆-重庆日报记者对话四位来自文学、建筑、教育、医疗领域的优秀女性，她们从各自的成长经历、教育背景出发，分享了自己的阅读故事。在原创专栏“写在茅奖边上”里，我们带你品味两度获得茅盾文学奖的女作家张洁的作品《沉重的翅膀》，看她如何独具风格写改革。

　　——编者

　　吴景娅：以书为镜，照见生命的山川沟壑

　　明眸善睐，身材小巧，常常戴着一顶别致的礼帽。礼帽之下，她面容精致，眼神清澈，透着智慧的光彩……这就是作家吴景娅颇具辨识度的一面。

　　出众的气质与阅读带给她的浸润密不可分。英国作家毛姆的《阅读是一座随身携带的避难所》，正是吴景娅多年来反复阅读的一本书。“人生薄如蝉翼、孱如草芥，而当你身后屹立着大山一般的图书馆，以及馆里延绵不绝的书架书籍，你就不会生出‘念天地之悠悠，独怆然而涕下’的叹息，因为，你与古往今来的所有文明在一起，你们抱团取暖，你以书为镜，来照见生命的山川沟壑，进而感知世间万物的来路与归途，你也一定能够多几分从容。”

　　女性作家是令吴景娅自豪的一个身份。在她笔下呈现出一种难得的理性思辨深度。她认为，不仅仅对于女作家，甚至对于所有女性来说，阅读都是解决自身格局和视野问题的最优途径。

　　“女性与男性与生俱来的野外工作的基因不同，更多地埋伏着宅家基因。这让我们往往很容易盯住眼皮下的细节，而忘了辽远开阔的世界；让我们喜欢抓住一棵树，而看不见一片森林。活得通透睿智的女人，都是把阅读当成一辈子功课的女人；有了书支撑起灵魂的女人，才是能真正实现与男人赢在同一起跑线上，实现骨髓里平等的女人。”她说。

　　哪些书影响了自己的人生？吴景娅首推曹雪芹的《红楼梦》、马尔克斯的《百年孤独》和加缪的《局外人》。“它们本质上都是在揭世界和生命的老底，我看到这些底牌后反而对荒谬、孤独、冷漠的一切有所准备。我们的命运都将有人书写，而成为人类集体命运的一部分，使一代又一代的人成为这样的英雄：认清生活的真相仍如此热爱一箪食一瓢饮，仍激情澎湃地拥抱瞬息变幻的晨曦与落日。”

　　女作家玛吉·尼尔森的散文集《蓝》是吴景娅近日的枕边书，“我也觉得是时候了，应该把自己的许多心绪写在长江和嘉陵江的交汇处。尼尔森对文学史、文化史、艺术史旁征博引，对蓝色这一人类历史上最多人喜爱的颜色进行了思考，并与个人磨难、爱与欲望勾连，奇妙至极。”

　　三八节之际，吴景娅想把戴安娜·阿西尔的自传体作品《暮色将尽》推荐给广大女性朋友。“这是一位一生未婚未育，七十多岁才退休的老编辑在八十多岁写出的作品。她虽写了暮色却摆脱了沉沉暮气，使自己跻身灵魂不朽的那群人之中。这本书对任何年龄段的女性都会有所启迪——像她那样直面人生、直面自己，不惧岁月，骄傲地生长，不负来世间的一场旅行。”

　　杜春兰：好书如同睿智的长者

　　“我特别兴奋时，特别沮丧时，特别渴望寻找答案时，或者遭遇一些事情时，都会想去阅读。我的生活里，阅读无时无刻不在。一本好书就像家人，甚至超越了家人，给我巨大的力量。好书更多地又像一位睿智的长者，我喜欢跟‘他’对话，找回人生中的一种平衡状态。”

　　飞鸟归林的黄昏时分，我终于见到了杜春兰。结束了一下午的会议，她风尘仆仆地回到办公室，喝了口热水，用少许坚果垫垫肚子，便直入主题，分享她与阅读的故事。“我专门在脑子里理了理这些年读书的经历，中午还跑回家找了几本书带过来，聊书啊，我们可以聊的真是太多了。”

　　为什么视好书为睿智的长者？杜春兰解释，家人更多是包容，好书则重在提供智慧的思考，“得意忘形让你平静，失去信心给你鼓励，想躺平时又不断鞭策着你。有时晚上睡不着，我起床读书；有时觉得特别兴奋，我也读读书。总而言之，好书能让我很快平静下来，帮助我调节和平衡自己的状态。”

　　杜春兰有一双好看的大眼睛，波光流转，带有一种古典戏曲的美感。巧的是，身为园林景观设计大师的她，也是一位戏曲票友，“传统文化与园林设计有一脉相承之处。我喜欢戏曲，唱梅派青衣，当年有位院士给我们讲园林，就是带着戏曲来讲，把京剧的起承转合和空间设计结合起来。后来读研时，我记得有门课，《诗词与风景文学》，老先生是原国立中央大学中文系毕业的，要求学生按《蝶恋花》等词牌作10首纯粹的古诗词，才能修满学分，还要求我们熟背《岳阳楼记》《滕王阁序》，等等。”

　　这些要求对于其他工科生或许是挑战，但杜春兰一点没觉得困难。“小时候我就超级喜欢读书。”不但自己读，她还鼓励学生读闲书，“刚当老师时讲园林史，我问学生读过金庸没有？没读赶紧去读！为啥？金庸不仅眼界开阔，他写的自然人文景观，比如山脉走向、江南园林等，跟我们的专业也有契合度，且描述方式很吸引人。其实金庸书里很多古代传统文化。再比如，深山藏古寺的意境如何体现，里面都是传统文化的含蓄，园林设计也要讲究这些，百转千回，豁然开朗，所以我们把这些书里的传统文化统统从书中放到了课堂上。”

　　对自己影响深的书太多了，杜春兰首推彭一刚的《中国古典园林分析》。“这是我刚上大学时用过的，立足于运用建筑构图及近代空间理论的某些基本观点对传统造园手法进行系统而深入的分析，这本书对我影响非常深，当时我们都要背下来、默画下来，它对精致的苏州小街巷如何讲究都有总结。”

　　此外，“中国园林之父”陈从周的《说园》是每个建筑学子的必备，杜春兰也珍藏了一本中英文版。园林景观学是工科中的人文科学，因此，宗白华的《艺境》也是杜春兰的挚爱……她还钟爱王蒙的《奔腾的庄子》，梁漱溟的《中国文化要义》也是她的包里藏书，“这些艺术、哲学、人文方面的书，不会直接告诉你怎么解决问题，不是工具性的，而是智识上的，充满启发性。”

　　杜春兰说，自己最近在读青年女作家王潇的《五种时间：重建人生秩序》，并向女性朋友推荐这本书，“书中说，我们都希望能掌控人生，而人生发生在一段段具体的时间里，我们进行时间管理，是为了创建新的人生秩序。要突破旧的框架束缚，把这个时代巨大的信息冲刷变成养料、阳光和水分，用它们来滋养生活。我想，阅读这本书，对于每一个读者，都会有收获。”

　　卫晋丽：阅读伴我度过人生至暗时刻

　　草长莺飞的三月，重庆一中校园绿意盎然。卫晋丽一袭樱花粉大衣，行走在校园小径间，与满园的春色相映成趣。大概“腹有诗书气自华”说的就是她这样的知识女性。

　　卫晋丽从小喜欢读书，却苦于无书可读，“我在农村长大，书籍匮乏，到处找书，拿到一本就反复读，《故事会》就是当时不错的读物了。直到进城读了当地最好的高中，在学校图书馆，我才接触到了更多的好书。在那里我读到了《红楼梦》原著，不由感叹原来文字可以这么美。回想起来，高中生活似乎比较单调，读书成为我周末最大的消遣，基本上周末都在学校读书。”

　　中学以前，卫晋丽的阅读更近于随性而至。等到“稀里糊涂”地被四川大学中文系基地班录取，她和阅读的关系才更加亲密，读书的选择也更成体系。“我们从大一开始跟着老师大量通读文史哲原典，包括孔孟老庄的书都要一本本地啃下来，系统地感受中国古代传统文化，我才愈发体会到，老祖宗们太有智慧！”

　　其实，“阅读陪伴我度过了人生的至暗时刻。”她回忆，参加工作来重庆不久，家中有至亲长辈去世，父母怕影响她工作，一直隐瞒，“我收到噩耗后特别特别难过，连上课都要用尽力气控制情绪，整个人状态非常差，当时学校对面有家大书店，我一下课就去那里大量阅读关于死亡的书，文学的、哲学的都读。”一周左右，她忽然读到一个句子：“死亡不是某一个时刻的事情，呼吸的缺失、心脏的骤停只是生理死亡的标志，人每个时刻都在死亡，比如当下这一刻，某个细胞在死亡，某项功能在衰退。”虽然现在想起来，那个句子似乎平平无奇，但当时的她却被治愈了，忽然就跟自己和解了。

　　卫晋丽喜欢同时阅读几本书。她最近在读萧默的《建筑的意境》，书中写尽了中国古建筑的惊世之美，水墨风情、黑白映画、青砖青瓦、诗情画意、处处有情……同时也在读《张纯如：无法忘却历史的女子》，好奇这位为探寻真相付出生命的女性，是什么支撑着她？

　　为女性朋友荐书，卫晋丽首推硅谷女强人谢丽尔·桑德伯格的《向前一步》，她是卫晋丽欣赏的榜样，“值得反复翻阅，常读常新。”她还希望女性朋友读读《掬水月在手——镜中的叶嘉莹》，“叶嘉莹先生今年百岁高龄，她的一生受尽磨难，依然优雅、从容、美丽，她很温婉、有韧性，那种内在的力量，足以把每一个女性的生命照亮。”

　　王维：良医救人，好书疗心

　　“我永远坚信，良医救人，好书疗心。阅读一直是我人生中最幸福、最愉悦的事情。作为一名医疗工作者，阅读对我来说既是工作需要，更是一种生活方式。”嘉陵江边的重庆大学附属肿瘤医院国医馆，每天都有各地患者前来求助。坐镇国医馆的学科带头人，正是该院中医肿瘤治疗中心主任王维。

　　王维从小跟中医有缘，医学书可以说是她最早意识到阅读这件事时，自己的启蒙读物之一。“比如《黄帝内经》，我从小就读了很多遍，一开始读不懂，我就请教父亲，从这些传统医疗典籍里，学过音乐的我，逐渐摸索出‘五音疗疾’的新路子。”王维解释，中医并非包治百病，但在西医治疗基础上，能辅助肿瘤病人进行调理，“古典医书里提到宫商角徵羽对应五脏正音，比如，脾应宫，其声漫而缓；肺应商，其声促以清，等等。那么在病人治疗恢复时，针对不同病情分别听点什么音乐，也可以辅助减轻病人的病痛。”

　　身为中医肿瘤专家，王维保持着大量阅读专业书籍的日常习惯，“医生需要不断学习进步。最近读的几本书都是专业书籍，比如《中医古代肿瘤名论名方名案》《伤寒杂病论》。”

　　聊到对自己影响颇深的一本书，王维谈到美国作家温斯顿·格鲁姆的《阿甘正传》。“这是一本畅销小说，但我真的非常喜欢。阿甘的经历让我们看到，人生际遇不会一帆风顺，但要相信奇迹每天都会发生。奔跑，朝着自在而丰盈的终点。面对挫折时，应积极乐观，努力应对；面对荣誉时，亦能沉着冷静，坚守初心。正是这本书传递给我的力量。”

　　给3月里的女性朋友，她推荐了自己主编的《肿瘤防治手册——中医“六位一体”整合模式问与答》。“现代社会，女性朋友面对职场和家庭双重压力，也是肿瘤高发群体。这本书凝聚了我和团队10余年的临床经验，相信对广大女性朋友及家人的健康有益。书中具体介绍了中医‘六位一体’整合治疗模式防治恶性肿瘤的构建和方法，并从中医辨证施药、中医辨证施乐、中医辨证施膳、中医心理疏导、中医运动指导、中医经络养生等六方面给出具有实用性、科学性的肿瘤防治方法。希望能够引导大家养成良好的生活习惯，增强健康管理意识。”

　　“这是一个快节奏的时代，有时间捧书阅读，沉浸在书海里，是一件很享受的事情。”王维笑道，“‘读万卷书，行万里路’，阅读会丰富我们的知识和阅历，让我们的精神世界更丰盈，让我们在文字的世界找到了心灵的寄托和成长的力量。”

　　（本组稿件由 新重庆-重庆日报记者 赵欣 采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