留恋春晚舞台 但宁缺毋滥是底线味蕾上的村庄
第006版:两江潮副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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留恋春晚舞台 但宁缺毋滥是底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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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4 年 02 月 04 日 星期 放大 缩小 默认 
重报艺文志·口述
演员巩汉林:
留恋春晚舞台 但宁缺毋滥是底线

赵欣

  人物名片

  巩汉林,1957年生于沈阳,中国广播艺术团国家一级演员,全国政协委员,享受国务院政府特殊津贴,曾获全国曲艺小品大奖赛一等奖、中国曲艺牡丹奖。1990年首登春晚,1991年与赵丽蓉合作小品《母亲的心》,开启了二人近10年的亲密合作。曾18次献演央视春晚,连续4次获得春晚小品类节目一等奖,其中3次搭档赵丽蓉,1次搭档黄宏。《打工奇遇》《如此包装》等作品,成为一个时代的喜剧记忆。

  2024年1月19日,第十一届全国(重庆)相声小品优秀节目展演在九龙坡区精彩上演。图为巩汉林(右)、金珠带来精彩的小品表演。重庆市曲协供图

  赵丽蓉巩汉林春晚小品经典画面。(资料图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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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们的联合声明,民主治家原则的第一条是……”“太太永远是对的!”“民主治家原则的第二条是,如果太太错了呢……”“请参阅第一条!”

  舞台中央,著名喜剧表演艺术家巩汉林、金珠夫妇一捧一逗,不亦乐乎,他们的表演自然流畅、收放自如。台下的观众已是按捺不住,欢笑和掌声如同海浪,一浪一浪漫过剧场。

  巩汉林夫妇演绎的这段相声叫作《幸福的事》。1月19日,他俩作为第十一届全国(重庆)相声小品优秀节目展演艺术家联袂登台,带着欢乐,陪伴重庆观众度过了难忘的一夜。

  “在新年的起点来到重庆为观众表演,对我而言是美好的体验。从1980年开始,我陆续来重庆演出很多次,每次都被观众的热情感染。我是东北人,在千里之外的大西南能被那么多陌生观众喜欢,我既感激又感恩。”接受我们的独家专访时,巩汉林感叹。

  专访在他下榻的酒店房间进行。他认真地答问,与舞台上插科打诨的形象有些判若两人。67岁的他颇显年轻,斯斯文文,但对话却明显更为严谨。我不免纳闷,他怎么有些陌生?

  “严肃活泼”,我突然想到这个颇具时代色彩的短语。对,这就是我跟巩汉林聊天的氛围。

  我们聊了春晚,聊了重庆,聊了他的艺术人生。“私下里,您更像一位严肃的老师。”我盯着他的眼睛,心里默默地说了一句。

  “我在师范读书时学的是哲学,如果不干相声这行,就当老师去了。”他竟然好像听到了我心里的话!眼镜后面的小眼睛眨了眨,笑了,“采访过我的记者基本上第一印象都是反差大,生活中呢我确实跟舞台上反差很大,我性格其实挺安静的,生活是生活嘛,舞台表演是角色。”

  “可您的舞台形象已经成了一个时代的记忆,眼看春节又要到了,观众还盼您再上春晚呢。”

  “嗨,我都退休多少年了,虽然我仍关心着春晚,但宁缺毋滥是底线,没有遇到合适的作品,我宁愿观众记住的,是过去我和赵妈的那些经典。”他很诚恳地说。

  虽然这次没有参加央视龙年春晚的演出,但巩汉林也有作品为观众送祝福。他首部编剧导演的喜剧电视剧《我家娶了花木兰》正在视频网站播出。

  提到曾经的黄金搭档、已故著名喜剧表演艺术家赵丽蓉赵妈,他的声音明显柔和了许多,眼里泛起几分湿润。

  说春晚

  “如果啥节目也没被记住,那这台晚会算白演了”

  登上中央电视台春节联欢晚会为全国观众表演,大概是每一个演员的梦想。对巩汉林而言,这个梦想不但在他30岁出头的年纪便已早早实现,而且他曾先后18次上春晚,连续四届获春晚小品一等奖,与赵丽蓉、黄宏等艺术家合作,留下了一部又一部堪称时代记忆的喜剧经典。

  如今,这位家喻户晓的“春晚钉子户”已经淡出春晚舞台多年了。说起春晚,他似乎既有一种云淡风轻的平和,也有一种攥紧了拳头捏把汗的着急,“有记者问我,您看春晚吗?我说看。又问我您关注吗?我说,关注这个词一般人可以说,但我可能更准确地讲,是关心。”

  他认为关注是宏观意义上的看了没看,“看了就算关注了,但关心不一样,比关注的感情色彩更深。我关心的是有没有作品被观众记住,对于春晚这样一台文艺盛宴而言,能有节目被观众记住才是关键,如果热热闹闹一场,啥节目也没被记住,那这台晚会算白演了。”

  巩汉林承认自己还是留恋春晚舞台,“但绝不能贪恋,不然会毁了自己,伤了观众。有人说,巩老师,我们这个作品通过了,您就来演出吧,准火。我说那不行,那是自己降低了艺术品质,有人吹得天花乱坠,但演出时观众认知完全不一样,那是自欺欺人!春晚短短十几分钟对十几亿观众很重要,我就不要浪费大家时间,作品不好就不好,少出来溜达嘛。”

  是不是对自己要求太高了?“或许吧,主要还是看个人嘛。要放水很容易,但我总觉得,演员啊要学会‘封杀’自己。”他认真解释,“自我封杀”很重要,只有这样才能督促自己保持状态,留住在观众中的好印象。“宁缺毋滥,不够我心中那杆秤所恒定的春晚标准作品,那就不能碰不能演,这是一个原则。如果有什么都上,有什么都演,大家看到我的意义就不大。”

  严于律己是因为高处不胜寒吗?“这样说吧,人刚开始都是摸石头过河,慢慢走顺了,爬一段坡,登上了山峰,回头一看,危险来了,可能会掉下去。人到高处往下看,就得要小心了,我演了几十年,现在反而胆子更小,或者说更谨慎了,对艺术更严谨、更讲究了。”

  然而,近些年作为春晚重头戏的小品、相声等语言类节目,频频引发观众争议,人们的情绪在期待与失望之间摇摆。为什么?“我想是一些作品创作态度和方法出现了偏差,很少有真正意义上的独创。赵老师的小品之所以能流传,独创性是一大关键。现在网络发达,大家都会玩梗,但缺乏创新,要想让自己的作品像常青树那样,很难了。”

  巩汉林感慨,过去他们那一代演员为春晚准备节目的时候,一个节目起码也要经历3个月的打磨,有时甚至是半年,才敢交给观众检验。“现在大家都很忙,很难静下心来认真创作,更倾向于走捷径,这样的作品留不住。”

  忆赵妈

  “‘干我们这行要讲究不能将就’,这句话我从不敢忘”

  无论是《如此包装》里的“六月六、六月六、六月六啊、六月六”,还是《打工奇遇》里的“你看这道菜群英荟萃,要您老八十一点都不贵”,巩汉林的艺术人生是与赵丽蓉紧密联系在一起的。他俩第一次合作,是1991年央视打造的“拥抱太阳——庆祝‘七·一’文艺晚会”。

  “导演组为赵老师量身打造了小品《母亲的心》,她演母亲,节目中还缺一个会说唐山话的儿子,小品作者石林老师推荐说,辽宁有一个会说唐山话的叫巩汉林,和赵本山一起演出过《十三香》。于是我第一次进了央视的剧组,第一次见到赵老师。”

  初相见,巩汉林认为赵丽蓉是大艺术家,很忐忑,“赵老师见我第一句话就是唐山话:‘你就是演我儿子的吧。’中午一起吃饭,她给我夹菜,小声说,‘儿子你这么瘦,可得多吃点,剧组的伙食不吃白不吃啊。’就这样,赵老师以她的方式让我放松了下来。她汉林长汉林短的,让我直接叫她‘赵妈’,一叫就叫了近10年,直到她去世前,我们的合作就没有中断过。”

  排练《母亲的心》时的一个小插曲,让巩汉林永生铭记。“当时剧组担心演出效果,曾跟赵老师建议是不是换个演员,赵老师立即否定了这个建议,她说第一,这个作品不是爆笑的,而是温情的,第二,咱请来的年轻演员,好不容易有这样一次机会,现在换掉,人家回去怎么办?不合适。就这件事儿,可以看出赵老师的人品,她对年轻演员的尊重、爱护,至今想来仍然让人感动。那次演出之后,她就认定我这个‘儿子’了,我俩几乎就没分开了。”

  “人这一生,不知道会遇见什么事情,但不管遇见谁,和谁合作,要做好一件事情,认真是第一位,然后是真诚。”在与赵丽蓉合作之前,巩汉林说了多年相声,拜入相声大师唐杰忠门下,并跟赵本山合作过小品,已在辽宁小有名气,但真正的辉煌,是跟赵丽蓉的碰撞。

  “跟那样一位在观众心目中得到极高认可的优秀表演艺术家碰撞产生的创作,会迸发出一种核能量。”他一边认真地说,一边用左右手掌分别单击空气做起说明,“你看,一个巴掌怎么都拍不响,一定是这样(左右击掌)才会响啊。但在响的过程中,红花就是红花,绿叶就是绿叶,我们是合作,离开合就不会有作,我们的作品之所以能有影响力,就是两个人倾尽全力地爆发,才成就了一个个好作品。这是我理解的舞台哲学,我本身是学哲学嘛。”

  “赵老师说过,‘干我们这行要讲究不能将就’,这句话我从不敢忘。”巩汉林说,从事艺术必须有工匠精神,要学习、积累、充电,要耐得住寂寞,要静心,“啥叫出精品?怎么出啊?说起来容易,但至少要从三方面努力:第一,要善于发现、发掘题材,要有判断力,什么是好东西?第二,怎么去把好题材变成你表达的艺术形态?用影视剧还是小品?第三,如何切入?如何完成剧本?做好这些工作,作品才能立得住。原创性、独立性、差异性决定了艺术作品的生命力,这也是为什么30多年过去,赵老师的作品成为了时代的记忆。”

  谈重庆

  “文化氛围在不断焕发,是当之无愧的曲艺重镇”

  对西南曲艺重镇重庆,巩汉林并不陌生,甚至用他的话来说,“我对这座城市很有感情。”

  他记得很清楚,第一次来重庆演出是1980年,当时他还是沈阳曲艺团的相声演员,“当年相声界我们沈阳曲艺团红遍大江南北,基本跟北京、天津两地的曲艺团三足鼎立。1980年是我们团第一次巡演,到了上海、苏州、重庆等南方城市,一票难求。火爆到什么程度?我们在南京、苏州、杭州等长三角城市演出,场馆的前一台演出可能是李谷一、朱逢博这样的歌唱家音乐会,曲艺团接着上,一般来说可能接不住,但沈阳的相声,完全不担心。”

  那年,二十出头的巩汉林住在解放碑附近,“第一印象是解放碑好庄严好高大,是当年最高的建筑。但现在再看,旁边高楼林立,解放碑反而不显眼了。一年年来重庆演出,目睹了重庆城市变化很大,而且还在不断变化。特别是交通,有的路穿山穿洞,还有轨道穿楼,桥梁连接起不同城区,城市也因此‘活’起来了。”

  他非常喜欢重庆的景色,“尤其是夜景,夜里看朝天门、洪崖洞等,都很吸引人,一座座建筑临江依山,鳞次栉比,令人震撼。”他忽然像抒情诗人一样描述起自己眼里的重庆,“冬日的白天看重庆,常常雾蒙蒙的,有山水画般的意境和味道,远山近楼忽隐忽现,仙境一般;晚上再看,星光灿烂,十分梦幻,若是下点蒙蒙细雨更不得了,烟雨锁两江,漂亮!”

  重庆观众的热情,早在1980年第一次来演出时他就感受到了。

  “那时重庆观众对普通话似乎认知度不高,听相声对包袱的反应稍稍有些迟缓,但大家对演员那种喜爱真是发自肺腑!现在演出,观众早已能瞬间理解到包袱,瞬间释放,这样给演员的及时的正向反馈太重要了。我在重庆很多剧场演出过,像天坛的大礼堂,还有造型独特的大剧院,等等,我发现随着城市发展,通过演出场所的不断变化,也能感受到重庆城市的文化氛围在不断焕发。”

  “作为我国西南唯一直辖市的主人,重庆人民敢为人先,探索创新,不但带动了一方经济发展,也推动着文化不断前进。”他以曲艺为例,“重庆的相声,过去有很好的老一辈演员,现在的发展也是好的,谐剧、清音、相声等曲艺都有中青年力量不断成长、接续,重庆是当之无愧的曲艺重镇。当然,要想突破可能还需要下功夫,在已经得到重庆人认可的基础上,思考怎么走出去被全国认可。”

  巩汉林建议,重庆可以在方言喜剧方面多多思考,“过去重庆的方言喜剧很响,现在也不弱,其实方言的表现力会超出普通话表现力,但方言在全国观众面前可能有语言劣势,难免有人听不懂,那么,能不能在走出去时变成用普通话来传递方言的喜剧效果?这值得思考。包括上海滑稽戏也存在这个问题,但东北话就没问题,大家都能听懂。所以,喜剧‘北强南弱’的局面可能暂时比较难改变,但我们都要努力,突破地域局限,才能更高质量发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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