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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04版:两江潮副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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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 年 10 月 22 日 星期 放大 缩小 默认 

龚滩记

杨犁民

  择一城终老,似是无数人的已然选择,正在选择,将要选择,或心中选择。有人选择繁华都市,有人选择太平洋上的一个渔村……我选择龚滩。

  把半生交给龚滩,像宋人一样生活。回望来路,踏上归途。

  天下古镇何其多,唯酉阳县龚滩古镇叫人恍惚:时光倒流,恍若隔世。且不说悬崖上一览千年的吊脚楼,且不说油光泛青的石板街,且不说两江碧透,半城烟雨,且不说石上老树,一窗繁花。单单那倏忽隐现,出入门扉的镇人,已让人惊异。

  油粑粑,米豆腐,绿豆腐,豆腐干,香菌,酥食,苕粉丝,宽面条……这些土法炮制的山货,没有现代包装,一张泛黄的书纸,一条粗糙的麻绳,自是在清明上河图中才能买到的东西。那些镇人,全部长着一副前世的面容,泰然若素,如同临安城中的老板,凉州贩卖岩盐的商户。生活可咸可淡,生意可有可无。

  那一刻,我真以为自己已经穿越古代,回到旧时。

  可他们明明使用手机,微信,移动支付。我看了看时间,确信自己还在,就是此刻。

  我会在龚滩长住下去。一楼一院,足矣。墙上长草,石上开花。

  门前横亘一条大江,对面耸立一座高山。似乎有意把我隔绝在这里。事实上我是自愿隔绝在这里的。江是乌江,很久以前它就在这里安家了,比我早,尊它为前辈。山没有名字,有名字我也不知道,知道的也不要告诉我。我会用余生给它取个好名字。余生很长,不急。让草木长一会儿,再青翠些。

  我会在春天的早晨,一睡天明。鸟在枝头突兀叫,花在院墙突兀开。我眯了下眼,转身又睡。楼下乌江、阿蓬,自顾空流。它们是从湖北和贵州流过来的,也是从唐宋元明流过来的,流了几千年了,还在流。

  中午时分,浓睡消残,我上街,这里走走,那里瞅瞅。玩耍的小儿,奔走的少年,每一个都是曾经的我。出走半生,归来仍是少年。少年已生华发,仍坐在学校里,大声朗诵:“晋太原中,武陵人捕鱼为业……”龚滩只有一个,龚滩又是无数个。龚滩能为每一个人提供故里的模样,带你回到唐宋,回到儿时,把龚滩当成从前,当成故乡。

  街中商铺,门店,小吃,从上街到下街,也要一个一个打探,一个一个品尝。半生时光搁在这里,需精打细算,不要试图一天两天一月两月便把长街走尽,把小吃品完。

  冉家院子,西秦会馆,川主庙,董家祠堂,第一关,桥重桥……每一处地名,皆有出处,要流连又流连,不可走马观花。每一个地名里面,都藏有前世。

  万物已老。我渐渐学会了用余生回到旧年,进入宋朝。时间已经丢弃,人生开始重置。

  入夜,月亮踩瓦上房,灯笼照彻街衢。宋朝的夜晚迷离恍惚。石板逶迤,灯火长街。

  落在龚滩的雨,也是落在唐朝的那场雨,也是落在宋朝的那场雨。“山雨欲来风满楼。”雨来之前,风会提前通知。我也会提前做好准备:一杯茶,一本书。有时什么也不准备,就准备好一具身子骨。

  “天街小雨润如酥。”雨湿的是石头屋瓦,冷的却是我的肉身。坐在高楼上,江上生烟,雨中起雾,对面青山渐渐模糊。

  我就快要坐进时间深处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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