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水东流万里长我与红岩村嘉陵江大桥边关夕照重晚晴美景如画双桂湖
第004版:两江潮副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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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水东流万里长
我与红岩村嘉陵江大桥
边关夕照重晚晴
美景如画双桂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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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2 年 11 月 13 日 星期 放大 缩小 默认 
文艺评论

江水东流万里长
——重庆文化的诗意想象及美学特征
王本朝

  重庆拥有源远流长的诗词文脉,其久远的历史文脉可追溯至春秋战国时代。

  常璩的《华阳国志》辑录有巴地古歌谣,其中“川崖惟平,其稼多黍。旨酒嘉谷,可以养父。野惟阜丘,彼稷多有;嘉谷旨酒,可以养母”,形象地展示了巴地的峡江地貌、物产及风俗,让后世感受到古巴民的自然、艰辛与和睦的生活图景。

  大水携大山,巴渝北接三秦,东联湘楚,南接夜郎,既有湘楚文化的浪漫深情,又得秦地实诚厚重的文化渗透,伴之夜郎文化的神秘元素,巴渝文化在自成体系基础上,又有兼收并蓄的特点。

  从历史文脉看,巴渝诗词发端于春秋战国之际。由巴地古歌谣,见其野气与朴质;由高唐神女的想象,又具多情而浪漫之风。由此,双脉并行,一干双枝,一树繁花。

  独特的地理风貌成就了重庆诗词独特的意象和风格。李白的“巴水急如箭,巴船去若飞”,陈子昂的“奔涛上漫漫,积水下沄沄”,范成大的“关下嘉陵水,沙头杜老舟”,王廷相的“苍山冥冥落日尽,古渡渺渺行人稀”,王士祯的“云开见江树,峡断望人烟”……所写皆为嘉陵江上的风光美景。

  最被诗人反复吟咏的是长江,其中三峡是名副其实的文化走廊和诗歌圣地。古往今来,描写三峡的诗人之多,诗作的数量之大,质量之高,为世所罕见,现辑有九册《夔州诗全集》。寄情三峡的篇章,也是吟咏重庆诗作中最具代表性之作。可以说,吟咏重庆的诗作,近半数成于诗城夔州,而写在夔州的作品,又多为赋咏三峡之作。

  三峡的急湍甚箭、猛浪若奔,寒猿暗鸟、巫山彩云,萧萧落木、滚滚江涛,这些都被诗人定格成风景画,演绎为情感流,成为无数诗人与读者萦绕心中的三峡梦。

  为此,诗仙李白写下了“水宿五溪月,霜啼三峡猿”“桃花飞渌水,三月下瞿塘”“巫山高不穷,巴国尽所历”“汉水波浪远,巫山云雨飞”等诗句。它们描摹奇险江景,写行旅急切,难掩胸中不畏险途的澎湃激情。

  诗圣杜甫也有“白帝高为三峡镇,瞿塘险过百牢关”“无边落木萧萧下,不尽长江滚滚来”“瞿塘漫天虎须怒,归州长年行最能”“寒衣处处催刀尺,白帝城高急暮砧”,体现了一个风烛残年忧国忧民的沧桑诗人形象,展示了诗人博大沉郁的民胞物与情怀。

  三峡诗歌,从宋玉的《高唐赋》中走出,在郦道元的“三峡”歌谣中唱响,经由李杜诗篇的洗礼,白居易、刘禹锡竹枝的咏叹,再加上苏轼、苏辙辞赋中的铺排,它承载着厚重的历史,融入近代诗人的热血,汇流而成刘伯承、陈毅等革命家身上那种负载民族使命的豪迈远行,演绎成吴玉章“不辞艰险出夔门”“救国图强一片心”的艰卓砥砺。

  历史终于迎来千年巨变,“江流石不转”的风景依然,诗人之笔赋予的则是三峡更美好的意境。面对壮丽山川,毛泽东的“神女应无恙,当惊世界殊”,更是给世界的诗情承诺,显示出中华民族崛起的豪迈与自信。

  重庆城,两江襟怀,山势耸叠,筑于长江、嘉陵江交汇处,傍水依山,随山势起伏而层层叠叠,是一座名副其实的山水之城。

  山水襟带相映成趣,经诗人之笔而成“城郭大都依壁岸,人家一半住烟岚”的独特风姿,是“江流自古书巴字,山色今朝画巨然”的山水胜景。重庆不仅是一座山水之城,也是一座商贾之城,有“万家灯火气如虹”的繁华,有“自古全川财富地,津亭红烛醉春风”“烟火参差家百万”的繁盛。巴渝得山水的滋养,人民的勤劬,商贸汇通的便利,造就了重庆这座千年山水之城、历史之城、财富之城。

  古有诗言志,文以载道之说。历代诗人描写重庆山水之作,不同于一般意义上的山水诗。中国诗词中的山水更多是人格化的表现,山水诗中的自然,往往也是雅静的,体现了恬淡中和之美,表达士人隐逸之心,不乏老庄的虚静和禅宗的透彻。而诗人笔下的重庆山水,却有另一番景象和别样的心性。

  要么是宋玉式的上天入地的诡谲想象,要么是李白般的豪放洒脱;或是陈恭尹那种“通牛峡路连云栈,如马瞿塘走浪花”的激流勇进。照面万山峰丛,扁舟穿行于激荡的礁石缝隙之间,自然虽是可怕的,但面对险恶的自然环境,诗人却另生一番心境。他们不是畏葸停步,而是探索前行,在困境超越中获得精神的快慰和力量,在自然伟力面前,诗人也有了阔大而恢弘的人生境界。

  王国维《人间词话》曾借词章演绎人生三境界,重庆的诗词曲赋,对三重境界均有一一展现。自然山水的险扼与重负,旅程的逆境滞塞,反而赋予诗人更为强劲的生命力量。重庆山水滋养了重庆诗词,重庆诗词升华了重庆文人精神。

  李白东行三峡、杜甫寄寓夔州、苏轼咏叹扁舟,无一不是指向一个精神意象:即人生有如江流曲折,难免会遇到激流和险滩,会经受峡谷的重重阻遏,只有克服阻遏奋力而为才能冲出峡谷,才可迎来寥廓江天。这是一种何等豪迈的人生情怀!

  从李白、杜甫、白居易、苏轼,以及毛泽东、刘伯承、陈毅的诗作中,都抒发了面对艰险的勇猛和刚毅。

  在重庆的诗词中,也有不少书写重要历史事件的篇章。比如钓鱼城军民的抗争,辛亥革命重庆顺应历史而动的爱国义举,抗战时期军民同仇敌忾决战到底的英雄气概,以及新中国人民轰轰烈烈参与建设的恢弘场景,在诗词中都有充分的表现。

  对重要的历史人物,如古代的巴蔓子、秦良玉,近代的邹容,现代的杨闇公等等,诗人们不惜笔墨,追思历史大事件,盛赞历史英雄之伟绩,他们的英名和事迹亦因诗词而传扬于后世。

  可以说,重庆的自然山水与人文历史对于诗人的影响是巨大而深沉的,传达出百折不挠的进取精神和坚韧意志。可以说,重庆诗词,是一种大诗词,是有力量和境界的诗词。

  重庆诗词建构了重庆形象,彰显着重庆的文化精神。无论是生存在峡江地区一代又一代的巴渝先民,还是寓居于此、暂驻将行的思乡游子,他们都有一个共同的人生渴望,那就是走出去,摆脱自然对人生的拘囿。

  巴渝先民是这样,途经此地的李白、杜甫、范成大、苏轼、陆游也有同感。

  巴渝先民东出夔门的历险,多个体命运的蹇塞,成于外物与内心的应和。到了近现代,在邹容、杨沧白、刘伯承、陈毅和郭沫若那里,人生使命和境界已大为不同,出三峡已成救国救民的雄心壮志。如果不沿江东行,待守盆地就很难实现人生理想,只有冲出三峡,通向大海,才能实现自己的梦想,才能看到生活的希望。

  因此,重庆诗词曲赋中的很大一部分都是在言说行走的艰难,慨叹行走的决心,思考行走的去处。

  因为江流湍急,因为江峡之险,诗人体验到“处处奇相敌,山山妙不重”,而非西出阳关无故人,更少“千里黄云白日曛,北风吹雁雪纷纷”的怆然凄凉。

  江峡虽险峻,青山却多情,神女添玄思,它们也慰藉着旅人寂寞的思乡之苦。巴渝出夔门之诗,并不给人以蹇促逼仄之感,而是高天壮阔、人生天地宽的豁然开朗。

  巴渝诗歌的家国情怀更是浓烈似酒,芳香醇厚。历史上,曾有战国时代巴蔓子为践诺留城不留头的慷慨义举,古往今来,多少文人墨客为之吟咏;在近代,列强环伺,民族国家处危亡之际,邹容挺身而出,以《革命军》檄文,吹响了革命号角;抗战时期,重庆成为战时首都,重庆军民的勇毅坚强激励着全民抗战的决心,日军的无差别大轰炸,虽损毁了城市,却无法撼动重庆人民的巍峨意志和必胜决心。在最困难的日子,重庆城依然有话剧演出,有诗人的节日。

  在历史的关键时刻,重庆总是肩负民族情怀,抱以担当精神,体现着坚韧顽强的生命意志和浩然坦荡的人格情怀,并呈现慷慨激昂而又沉郁恢弘的诗意之风,它是“无风波浪狂”的自然之感,也是“江水东流万里长”的审美境界。

  (作者系西南大学文学院院长,博士生导师,教育部“长江学者”特聘教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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