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0岁左右的中年男性,60后或70后的男同胞,或许都曾做过一个军人梦。在那个年代的农村,这样的情结更为浓烈,乡下男孩或多或少都有一个兵样的童年。我出生在上世纪60年代末的川南小山村,自然也不例外。
兵样的童年,首先体现在装扮上。那个时候,男孩子有一套军装,就觉得很“提劲”。如果谁的帽子上能有一颗红五星别在上面,就更神气。我就有这么一颗,得来却相当不易。当时,我们那里划了一片地,建成了知青农场,住着好几百个知青。农场就在生产队保管室大坝边,这颗五星就是我在大坝上发现的。它“镶嵌”在一块绿铁皮上,在阳光中闪闪发光。我发现后如获至宝,把整块铁皮扛回家,用榔头砸,菜刀砍,矬子敲,费了九牛二虎之力,终于把那颗五星“取”了下来,再用爸爸的钻子(木工工具)钻个小眼,穿针引线,缝在了自己的帽子上。遗憾的是,那天下午没有相机记录下我戴上这顶“军帽”的瞬间。那一刻,我真自豪,像电影里的战士一样。
我们的兵样童年,“战争”就是一场场游戏。山区的男孩子都打过一种“游击战”,实际上就是“躲猫猫”。放学路上,晚饭前的黄昏,星期天没事干时,村里耍得好的几个伙伴都喜欢上山打“游击”。打“游击”的日子里,树上,山洞,草丛,乱石坑,都被我们“躲”了个遍,多年以后回想,我们用这种方式亲近过故乡的每一寸土地。模仿战争,其实也是一种思维与智慧的训练,我们边游戏边思考怎样才能减少“伤亡”,怎样才能不暴露目标,甚至摸索出后来读书才知道的“声东击西”等攻防战法。游戏中,衣服弄脏、刮破,甚至摔跤,手、脸、脚“挂彩”,也是常事。但那时的农村家长根本不把这当回事儿的,打“游击”的童年自由而快活。
是兵,就得有兵器。山乡的孩子都做过自己的“刀枪”。山上多的是木头和竹子,做起来十分容易。刀的样式来自战争电影,更多的来自下乡演出的川剧团。由于奶奶原来唱过戏,加上屋里有一套完整的木工工具,我的兵器制作水平在小伙伴中高出一筹。比如,我用大人锯好的木板,照着戏里的样子,做了好几把关公那种“青龙偃月刀”。刀头缠上几绺红绸,斑竹接上长柄,再往身上披一些芭蕉叶子,我学着戏剧里武生的动作,练起招式,口里念念有词地说一些戏文……大人看了也一个劲儿叫好,说像戏里的少年将军。我还照着电影里的样式,用几根木头做起“卡兵枪”,背在背上,那架势别提多威武了。会做兵器的孩子,自然得到其他孩子的拥护,于是我成了村里十几个“小兵”的头儿。
“当兵”的童年如此快乐,但我们毕竟不是真正的解放军。所以,谁家有军人,或者有退伍军人,都格外令人羡慕。这一点,我又占尽了优势。我伯父在新中国成立不久就参加解放军,在西藏边防当了8年兵后转业回来,担任村支书多年。而院子里的张三爷,是抗美援朝的一名志愿军炮兵,负伤后回到家乡,一直住在我家隔壁,和我爸亲如兄弟。爸爸的亲弟弟——我的叔叔又是村里的民兵连长,每年都会带着几位民兵去县上集训。
岁月如歌,军歌嘹亮。从小就有军人梦,我虽然最终没能当上兵,但勉强算军人家庭出身,听着很多军旅故事长大,自然养育了一种军人的血性。环境育人,兵样童年,不知不觉间的隐性教育,教会我一种坚强、忠诚、执着的品格,这尤其难能可贵,更令人难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