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园里飞来的是鸟儿,果园里养的是鸡,果树上挂的是果子。
飞来的鸟儿,那是果园外来客。
果园的鸡,那是果园的主人。
果树上的果,那也是果园结的果,不是来客,也不是主人。
我的果园里有鸡笼子,那是家里人养鸡用的。本来城市里是不允许养牲畜的,我居住在一个小县城,没有这么严格的管理规定,有地方养,又不影响其他人生活,那就养吧。养什么?家里人曾经有过分岐?养的小兔子,长得也不错,可后来慢慢长大,兔子就不乖了,它要跳要跑,果园小了那不行,哄骗孩子说跑了,实际上是杀了进家里人的肚子了。兔子不养了,养鸭子,那不是一般的鸭子,是一只西鸭。刚开始不知道是西鸭,养了一阵子,才发现这个鸭子愈长愈大,与一般的鸭子真不同,其个头,特别是那两条腿长长的,鸭嘴巴也很大,这样的鸭子已经不算是鸭子。西鸭消失以后,家里人选择养鸡。
养鸡是有趣的事,也是无趣的事。
鸟儿飞来,那是最有趣的事。有趣的鸟儿,在果园笔记里有记述,我只知道鸟儿飞过来有影子,那是鸟儿的翅膀扇起的风。
养了鸡,鸟儿飞来成了朋友。鸟和鸡怎么成了朋友的呢?
鸡在笼里叫,鸟在空中飞,它们的见面有些戏剧性。鸡不关在笼子里,那是不行的,在果园里到处跑,不好管不说,要捉它也不容易,最主要的是它有可能逃离果园,逃得无影无踪,鸡就不知飞到哪儿去了?鸟儿飞过来,在空中先是要侦察一番,确实没有什么危险因素,它才停在果树上,果树的枝丫晃荡一会儿,稳稳停下来,它睁大眼睛盯着笼子里的鸡,这是什么?会鸣叫却待在一棵树下,那笼子是一块一块的木头组合的,木头是一棵一棵的树身上切下来的,鸟儿认出来,那就是一棵一棵横躺着的树,只不过那些树,风都吹不动了。叽叽喳喳,鸟儿叫了好几声,鸡却不一定回应。鸡也在想,那长在空中的树上弹出的声音是个什么东西?个子小,空中飘过的声音落在了枝丫上,有时叫,有时不叫,叫与不叫都待在那儿,它在看什么?我虽然在笼中,不能像它那样飞上飞下,可我的嘴巴不需要像它那样到处去找吃的,有人在固定的时间给我送来,吃的食物时不时还有些变化,菜叶子有新鲜的、有蔫巴巴的,骨头有小的、有碎的,玉米粒有粗的、有细的。鸟儿自飞来,它的朋友是不多的,那笼子里的鸡是吗?
鸟儿一直在看,看什么?看周边的环境是否安全?看果园里有没有可捡漏的果粒或者其他食物?看那些可怜的大个子怎么蹲在那儿不动呢?
鸡与鸟儿都在相互看,看得谁也没有想,下一步该做什么?怎么做?这时候的果园空荡荡的,连一丝吹来的风都是轻轻地飘过,不想打扰它们两个之间的平静和安宁。
鸟儿的耐心不行,它是在等待鸡笼里的鸡召唤吗?鸡凭什么召唤它?鸡又不缺吃,不缺穿,冷暖自知。
其实,鸡的耐性也不好,它是在等待鸟儿的召唤吗?鸟儿凭什么召唤它?鸟儿吃的食物虽然不是天然的,都有人自觉地送来,不送也饿不着。它要找那点糊嘴的小吃食,那也是不费吹灰之力的,翅膀一扬,随随便便飞一飞,嘴啄一啄,肚子是不会饿瘪的。况且最得意的是,鸟儿不受什么限制,想飞往哪儿就去哪儿?
鸟儿在树上等待。
鸡在笼子里等待。
鸟儿从树枝之间扇起翅膀,空中闪过一抹影子,从树叶间飞了下来,一晃眼落在鸡笼子的上方。鸡被空中的声音震头,抬眼一看,是鸟儿飞下来了,它就站在自己的上面,它叽里呱啦地叫了几声,算是打招呼吧。鸡也扑腾了好几下翅膀,始终飞不起来,一是翅膀早已退化,没有飞翔的功能,二是笼子空间狭小,想飞也飞不出去,只有扑腾几下也算是给鸟儿一个问候。
喂,那树上挂的是什么?鸟儿明知故问。
这都不知道?那是柚子。鸡撇撇嘴。
那不是挂在你的头上?你不怕它挂不住砸了下来?一砸一个青包。
柚子是有心的果,它挂在那儿不会乱动的,除非风大乱吹雨大乱淋,砸不下来的。何况这会儿砸下来的话,你的脑袋不也会被砸个大青包吗。
鸟儿和鸡的话不是没有道理,柚子的个头比鸟儿大得多,真的突然砸下去的话,鸟儿的小脑袋不是青包的问题,那也可能就是生命攸关的问题。
果子就挂在它们的头上,挂的姿态是垂直的形式,没有风吹就不会动,没有雨淋也不会动,静静地挂在那儿等待中长大长成熟。鸟儿不算是常客,偶尔飞过来才看见,鸡笼子里的鸡是常客,几乎天天能看见,就在这样的等待中,果子长大了长成熟了。
鸡有鸡道。
鸟有鸟规。
果有果壳。
它们三个凑在一块,在果园里相见。果子是天然的主人,鸡是路过的客,来了就待一阵子,能待多久也不是它说了算的,大部分时间是不能走出笼子的,果园不是自由的港湾。鸟儿是不速之客,来了不光是歇口气,还有可能偷吃果园里的果果和鸡的食物,像柚子这样的果果,它是毫无办法的,只能望果兴叹,但它飞来飞走都是自由的,有时纯粹就是驻足停停,一会儿就会走,这一点是鸡最羡慕的,可也是没办法做到的。
果园的果果不能走,那是它的家。
果园的鸡有腿也不能走,它没有远大的理想,偏安这一小果园度过余生。
果园的鸟儿却不能留在这儿,它的翅膀带着它飞出飞进大街小巷,在哪儿落足,那是翅膀的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