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沙坝村当干事的小王把尺子往手里卡了一长截,往地下弯腰的时候,不知名的小刺,透过衣服,钻进了他的身体里,偷偷地不经意地扎一下他。小王没有心思理会,他得理会自己身后站着的人,提防他发现自己的小动作。而小王还得让自己前面站着的人,有意识地让他看清自己手上做的这些小动作。前面站着的人,眼睛紧紧地盯着小王的手。那目光,灼热而急切。
前面站的人,不停地换,而执尺的小王,却重复着这动作,一直干到日头西下,百姓的目光与阳光一起慢慢黯淡下去。
回到办公室的小王,看着一撂单据,只快速地扭动一下有些发胀的腰,就坐了下来。
“咚咚咚”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响起,小王头也没有抬,大声地说,进来——
推门进来的是陈二娃。
小王随着开门的声音,抬起头,看着陈二娃,手里的笔还吻在纸上。今天丈量的土地里,也有陈二娃家的。小王记得很清楚。
王干事,忙着呢!陈二娃嚷嚷着。
有什么事吗?小王心里有数,但还是问了一句。
王干事,今天这个占用土地赔偿,怎么也得给我算高一点吧?陈二娃直截了当地说。
嗯?你这是什么意思呢?小王放下手中的笔,望着陈二娃。
陈二娃走到小王面前,一抬屁股,就坐在了小王的桌子上。陈二娃晃晃脑袋,怪腔怪调地说,反正,我就靠那几分地里的花椒树吃饭。看嘛,国家就这样占用了,那我还吃什么呢?要不?就别占我的地儿,绕道走呗?
上面有政策,都是按二十五元一棵的树苗赔偿的,我们根据实际情况,为大家特殊考虑,都是算的三十元一棵。这还都是村两委多次向上级部门反映才提高的。小王耐心地解释道。
陈二娃摇摇手,又摇摇头说,那些就不说了,我都知道。关键是我那块地情况特殊,更特殊的是我那花椒苗都已经拇指粗了,比其他的都要大一些呢!
也是,你那情况,三十元,还是四十元,需要向村委会讨论,明天我向村主任把你的要求打个报告上去。小王用笔在纸上写下了几句话,又用笔在文字下方勾画了几条横线。
陈二娃拍了一下手,跳下桌子,说,这还差不多。我就不打扰你了。
小王立即给村主任打了电话,做了汇报。
没有想到,事情还是出在陈二娃身上。
丈量土地后的第三天,小王正领着挖掘机在施工时,在陈二娃的那块地上,陈二娃站在挖掘机前,阻止了施工。
陈二娃把两手抱在胸前,对小王翻着白眼说,说好的是七十元一棵,怎么核算为四十,这事情只有黄了。
谁答应你的是七十元?小王有些恼火地问。
陈二娃把左手摊开,右手一个手指在左手手心里点了又点,大声地说,那天在你办公室里,你不是先说好的是三十元,然后又加四十元,三十加四十不是七十元么?
而陈二娃这话一出,在场的人都惊呆了。
在场的百姓一听,这王干事背后竟然许诺陈二娃的价格和自己的价格差距这么大,原本对他的好感,就如暑天掉在地上一滴水一般,瞬间就消逝了。
而小王一听,也懵了,自己什么时候说过这样的话?
小王一下子想起来了,厉声地问:陈二娃,没有谁说过再加四十元的!你这是算的什么账?
你不是说三四十元吗?三十加四十,就是七十!不然,就把我叔给叫来!陈二娃把头一仰,哼了一声说。
小王说,那你就叫你叔来吧!
当我不敢呢!陈二娃立即掏出手机,拨通一个号码,喂,叔啊,我是陈二娃,我那被占的土地,赔算……哦,好吧!
你叔怎么说的啊?小王盯着陈二娃,问。
叔说,叔说,说……就按您之前说的办。陈二娃支支吾吾地回答,却被四周围观的群众听得清清楚楚。
陈二娃的叔在当村主任呢。
陈二娃找他当村主任的叔都没成?
这下连陈二娃也闹不成了……
群众小声嘀咕着。
很快,挖掘机轰鸣的声音掩盖了群众的声音。
在挖掘机声音中,小王想起两天前给村主任打的电话,其实只有一句话,主任,陈二娃的事,请您让我全权处理。主任欣然同意。
一年后,村主任退休,退休的村主任向上级推荐了王干事为村主任候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