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步行上班。楼下的休闲广场上,行人稀少。忽然,“啪”一声,有东西掉在我脚前方的地上。定睛一看,原来是一枚银杏果。银杏成熟了。我拾起地上的银杏果,金黄的皮子,微微起皱,上面覆一层薄薄的白霜,很像腌制好的话梅。当然它不能跟话梅比,话梅浑身散发着香甜气,而银杏果却有一股淡淡的酸腐味。我不由得抬起头来向树上张望。这一望,才发现好多枝条上都挂满果子,黄澄澄的,在绿叶丛中若隐若现。
银杏其实是一种非常内敛的树,不事张扬。它们总是悄悄地开花,悄悄地结果。银杏开花和长叶是同时进行的,一小串小串绿色的花朵躲在绿色的新叶底下,花瓣小得像针鼻子,粗心的人以为,银杏是不开花的。银杏果没有成熟以前,翠绿色,一颗颗挂在绿叶中间,很难看出哪是叶哪是果。银杏树枝桠也长得节制,即使那些千年银杏,树干要两三个人合抱,但枝叶也不会形成遮天蔽日之势。不像黄葛树,扒住一块地就疯长,巴不得整个天下都是它的领地。也因此,多数时候,重庆人更喜欢黄葛树,毕竟它长得快,又遮阳——重庆夏天的太阳实在毒。
我把银杏果放回地上,用脚轻轻一踩,“哧溜”,皮与果分离,一颗白色的小果蹦出来。这就是银杏果,也称白果。我小心地把这枚果子摆在地上显眼的位置,我知道,要不了多久,路过的人就会把它捡走。每年银杏成熟的季节,许多老人就会提着口袋捡白果。文明些的会等秋风把白果从树上吹下来,最多也就是抱着树子摇一摇,多数人等不得,直接操起竹竿对着树枝乱打。好在银杏树大多高大,竹竿够不着。
在秋风吹拂下,银杏叶便今天黄一分,明天黄一分。不要嫌它黄得慢,慢工出细活,就像工笔画,必须慢慢着色,一遍遍渲染,效果才好。眼看着秋天过去了,冬天来了,银杏着急起来。一夜之间,千树万树金碧辉煌。沉默了一年的银杏,粉墨登场,迎来了属于它的季节。面对一树树燃烧的银杏,再无趣的人也不会无动于衷。风一吹,黄叶从天而降,纷纷扬扬,犹如黄蝶满天。树上,地上,黄成一片。最开心的是孩子,他们在铺满银杏叶的地上打滚,追逐漫天飞舞的银杏叶。
也许银杏也没想到,自己默默一生,到落叶的时候,还要火一把,世界把整个舞台都给了它。就像那些老了才成名的人,也许当初他们并没有想到要成名成家,而是由于信仰或者兴趣,穷其一生致力于一项工作,寂寂无名。哪知到了人生的冬天,忽然迎来了高光时刻,就像披金挂彩的银杏,想要低调都不行。从这个意义上说,银杏是值得尊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