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两株飘逸着浓郁清香的黄桷兰树,是我见到的最高大、最有气势,也最温情、最有定力的黄桷兰了。在两年半时间里,她们给我的,是满眼的葱郁和满鼻的馨香,是从不褪色的抚慰和从不减淡的陪伴。
在这样的抚慰和陪伴下,我们一家在这儿过了两年半简单、快乐又安逸的日子。新房已装修好,我们即将搬离租住的这套房子。搬家前,当然要拍照留念。可是从内到外环顾一圈,最是不舍、最想拍下的,还是那两株气势不凡、温情可爱的黄桷兰。
我们租住的,是一家建于上个世纪90年代初的某粮食企业宿舍。旁边,就是企业的办公室和粮食仓库。企业占地面积很大,有宽敞的休闲场所,有荷花池、凉亭、步道、职工食堂,以及大片大片的绿植。我们搬进来时,荷花池、凉亭虽已废弃,但形貌还可见,四周杂草丛生,落叶覆盖;步道已少有人走,长满青苔;职工食堂关闭多年,结着蛛网的房屋多处垮塌。
两年半前,我们一家从繁华的城市中心搬到这边来,感觉一下子回到了20年前。置身破旧不堪的环境,住进设施陈旧的房间,听着外面车辆、行人的各种喧闹,我多次为当初选择来这里而感到沮丧懊悔。但慢慢地,熟悉了,也适应了。更庆幸的是:阳台外面,有两株高大、蓊郁、芳馨的黄桷兰,日日给我清新的问候和绿色的陪伴。
这是两株姐妹树,有超过40年的树龄,目测高度近20米,干直且壮、枝密且劲、叶茂且美。想来,在40多年前,企业兴旺的时候,种树人在种下树苗的同时,也种下了一份基业久长、万年飘香、惠及后代的愿望。尽管后来企业有一些变化,但寄托了当初美好愿望的树还在,经营还在进行,住这宿舍的企业旧人和新人,都会久久在树下流连,仰望它,欣赏它,表达赞美、怀想、期待之情。
因为在宿舍区里面,大家多有爱惜,加上她们已经长到没有人可以侵犯的高度,这有着蜡质温润花瓣、清雅甜润香气的黄桷兰花,没人摘取。黄桷兰花期本来就长,这两株姐妹树是花开半年,香大半年。初夏时节,在阳台上读书,微风拂过,那花香就会在鼻腔、在肺腑、在心间飘逸,驱走热气,赶走喧嚣。那一刻,感觉生活和书一样清雅美好。
这两株树,也是一大群鸟儿的乐园。它们一大早就呼朋唤友,在树上开起了Party,交流思想,练习唱歌,练习飞翔。它们叽叽喳喳、兴奋异常的声音和忽高忽低、穿梭来去的身影,让两株姐妹树也开心不已。她们在风中轻扬曼舞,发出欢快的簌簌声,以应和鸟儿们的高歌与欢笑。
念及即将告别她们,那日,我再一次在她们身边久久流连,从远及近,从上到下,用双眼和不舍的心,将她们细细地、柔柔地抚摸了很多遍,拍了视频,留了照片。或许,我不舍的心思,树们并不知晓,她们只是以一贯的、本能的真诚、温厚与热情,对待每一个人。可我对她们,却是一份浓浓的感恩。感恩她们曾经在我寂寥、失落、黯淡的生活里扮演了天使的角色,给我客居于此的时光,以层层递进、年年翻新的绿意和日日清纯、缕缕醉人的芳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