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89岁高龄的岳父在经过长达连续两天两夜的神智恍惚后，从昨天下午一直沉睡到今天凌晨2点半都没有动静。我有些不放心，便去他床前叫醒了他，问他喝不喝水。他说不喝，然后又沉沉地睡。见岳父无大碍，我放下心来，回到书房睡觉，自己却睡不着了。脑子里老是旋转着一些生老病死的问题，差不多有些疑心自己也恍惚了。当然，我下意识地告诫自己绝对不能恍惚。于是用“意守丹田”之法收住了脑子里那匹脱缰的野马，昏昏沉沉地、迷迷糊糊地躺着。挨到4点，听见岳父在咳嗽，我连忙起身去到他跟前，问他喝不喝水。岳父点了点头说：“要喝。”我便给他倒了半茶杯温开水，看着他用吸管喝了一半。

　　“爸爸，你知不知道现在是什么时候呢？”我放好茶杯后，问他。

　　他摇了摇头，看着我说：“不晓得。”

　　“凌晨4点。”

　　“才4点呀！哎呀，还要睡一阵！”

　　“嗯。你接着睡吧。”

　　我关了岳父房间的灯，回到书房，也睡了。

　　二

　　早晨，我用两个土鸡蛋给岳父冲了一碗蛋花，适当加了一点儿白糖，以便吃起来可口一些。我把蛋花端到他床前时，他还没有醒来。我叫醒了他，并告诉他：“今天是正月十三了。现在是上午9点钟，该吃早饭了。”

　　岳父睁开惺忪的睡眼，自言自语地念道：“今天正月十三……”接着，他举出右手，一根一根地点动着手指，若有所思地说：“明天、后天，后天是戴秀生，戴秀生的第二天，春就要去深圳上班了哟。”

　　我说：“不一定吧。现在疫情这么严重，还不知道春去深圳走不走得成呢。”

　　岳父仰起头来，望了一眼天花板，自言自语地说：“狗日的，这个‘非典’啷个恁个凶嘛！”之前，我跟岳父讲过当前发生了新型冠状病毒肺炎疫情的情况，怕他不明白，顺便提到了2003年发生的那场“非典”疫情。结果，他把这次疫情记成“非典”疫情了。

　　我解释道：“不是‘非典’，是湖北武汉那边发生的新型冠状病毒肺炎瘟疫，全国都受到了影响，国外也有几个国家出现了病例。”

　　岳父不再说话，望着天花板出神。于是，我先给他洗了脸，然后一勺一勺地喂他吃完了蛋花。

　　“蛋花好吃不？”我一边用餐巾纸给他揩嘴巴，一边问他。

　　“好吃！”岳父点了点头。

　　“看电视不？”

　　“哎呀，不想看，我想睡觉。”

　　“好吧，你又睡嘛。”

　　整个上午，岳父都睡得很安稳。

　　三

　　岳父中午吃的面条，有大半饭碗的量。考虑到他吃面条不方便，我便一口一口地喂他，他很顺利地把面条吃完了。

　　我又问他看不看电视，他还是那句话，不好看，想睡觉。我就给他盖好被子，让他继续睡。这一睡，又是安安静静地一个下午。大约是下午6点钟，他醒了，喊我给他倒开水喝。喝水时，仍然是用吸管吸。

　　“该换尿不湿了吧。”我说。

　　岳父也很干脆利落地说了一句：“要换。”

　　我给岳父换了尿不湿，就到了吃晚饭的时候。

　　我给他盛了饭菜混在一起的大半碗饭。他端在手上，看了看说：“吃不完，要舀点出去。”

　　“你先吃了看，能吃多少算多少。——万一吃得完呢？”

　　“不得行！肯定不得行！你还是先给我舀些出去！”

　　我只得照办。

　　就这样，岳父今晚只吃了小半碗米饭，欣慰的是，是他自个儿动手舀起吃的。